第四百六十三章 回歸(2 / 3)

當司空懷被驚醒,匆匆起身,在親衛擁衛下衝出大帳,一眼看見前方無數營帳裏衝出來的發瘋的人,看見那些潮水般湧來的明晃晃的刀槍劍戟的時候,腦中便轟然一聲:“完了!”

自古以來,就未有能在營嘯之下完屍之主將者!

他腦中一片空白,下意識披上甲胄,翻身上馬,卻不是向著士兵群,也沒去那些還在努力收束士兵的將領那裏,而是在親衛的擁衛之下,向大營外衝去。

他逃了。

監軍也衝了出來,他是永王的人,一開始也是震驚駭然,但隨即卻感覺到這是一個機會,司空懷不敢麵對營嘯,一旦營嘯爆發,他這個先帝委派的主帥也一定會被新帝給去職查辦,但他是新帝首肯,永王看重的人,他隻要抓住了這個機會,安撫了將士,三十萬邊軍,就是他的!

但是他剛剛衝出去意圖收束鎮壓,就有快馬飛騎而來,告訴他一個更糟糕的消息。

西番竟然重整旗鼓,傾舉國之力,發動大軍五十萬,夜渡山**,趁徽州空虛,奪下了徽州!

監軍腦中轟然一聲。

再一抬頭,看見漫山遍野,都是舉刀擎槍,陷入瘋狂,自相殘殺的東堂士兵。

而就在百裏之隔的徽州,那裏竟然已經飄揚著西番的飛熊旗!

此刻他心中滾滾而過的,不僅是完了,還是“東堂完了!”

三十萬邊軍營嘯自殘,徽州防線收縮被攻破,西番轉瞬就能下青州。

下青州長驅直入,世家必定會趁此時起事,整個東堂就會陷入戰火。

到那時……

到那時四野流星,山河傾覆,覆巢之下無完卵!

監軍渾身發抖,呆立半晌,終於在一個士兵翻著白眼衝過來要砍他的時候,也一聲尖叫,跳上馬拚命向營外躥。

他也逃了。

混亂中,有人在哭,那是邱同,被人趁亂救出了軍牢,卻一眨眼就看見這地獄般的一幕,他喊叫無果,自己的親兵已經被打散,眼看著火光亂影裏一片妖舞,那些視若子侄的年輕人們,陷入瘋狂,自相殘殺,邱同跪倒在冰冷的土地上,死死摳著膝下的泥土,撕心裂肺,“天啊,大帥啊——”

有人在他耳邊急促地說:“將軍,走吧!走吧!帝王無道!天意如此!你我都已盡忠,是東堂氣數已盡!我們都走吧!”

“那這些兒郎怎麼辦!三十萬,三十萬人命啊!”

“將軍!我們救不了——我們救不了他們啊——”

邱同忽然推開攙扶他的人,掙紮著爬起來,拔起欄杆上一根火把,就往轅門上爬。

幾個舊將仰頭呆呆地看著他。

邱同受傷甚重,此刻卻爬得飛快,一直爬到旗杆高處,大喊一聲:“兒郎們——”便將那火把往自己身上一扔。

阻止營嘯的唯一可能,便是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但已經陷入瘋狂的人們,哪那麼容易拔得出,除非那件事,足夠醒目,足夠震撼。

比如,高處自焚。

蓬一聲,火頭燃起。

將領們撕心裂肺大喊:“不——”

邱同張開雙臂,在高高旗杆之上,宛如一麵新燃的火旗。

有士兵抬頭。

將領們瘋了一般往上爬,有人大叫:“砍斷旗杆!”

忽然“咻”一聲。

一支飛箭若流光,穿透黑暗,攜這夜的寒氣冷風,猛地撞掉了邱同手中的火把。

星火四射。

“咻咻”又幾聲,這回射來的幾箭都射在旗杆上,幾條黑影順著箭尾拉出的絲弦而來,人人手拎一隻捅,二話不說嘩啦啦潑在邱同身上,將他身上火焰澆滅。

隨即便有人將邱同背著,順著那線再次沒入黑夜之中,來去如鬼魅。

這一幕發生得又快又神奇,吸引了很多人注意,很多人有點平靜了,但依舊有很多人在亂砍亂殺。

便在這時,又是一聲箭響。

這一聲箭響和前幾聲都不同,凜冽呼嘯若冬季第一場帶雪的風,卷著這夜的黑和冷,從夜的盡頭刺來,在夜空中極速寫下一筆深紅的“一”,眾人隻覺得眼前紅光一亮,下一瞬旗杆上頭原本的“司空”大旗就被燒著。

燃燒的大旗十分顯眼,將要將半個天空照亮,隨即更多火箭跨越長空,落在司空懷人去屋空的大帳上。

那大帳占地廣大,被火箭燒著後,便如一個巨大的火球,不僅將營嘯的人們震住大半,還將四野都照亮。

然後所有人都看清了四麵的場景。

看見不知何時,一隊身形矯健的黑衣人,正在救治邱同。

看見黑衣人身後,是一支銀甲軍隊,大約三千人左右,都是騎兵,呈現尖刀陣型,如一柄雪亮的刀,沉默靜持,蓄勢待發。

看見銀亮尖刀之後,是更多的黑壓壓的軍隊,足有數萬之眾,漫山遍野,一色黑甲紅盔,黑甲錚亮,紅盔如火,夜風吹動紅纓,一雙雙眼眸黑而靜。

看見那些軍隊之間,整齊地排列著一排排作戰武器,巢車、撞車、雲梯、飛橋、投石車……乃至現在還很少見的炮車。一列列沉雄啞黑,如巨獸蹲伏。

看見奔逃的司空懷驚惶回首看那燃燒的大帳和自己的帥旗,再被團團圍住一腳踹倒。

看見那個監軍自己下馬,在那大軍之前神色駭異地跪倒。

看見黑衣人之前,一個黃衣女子,正蹲在地上,親自給邱同看傷。

看見尖刀騎兵之前,一個神態淡漠而矜貴的錦衣男子,微微俯下臉,專注地看著那少女。

看見數萬大軍之前,一人單手持弓,指尖扣箭,微微仰著下頜,目光湯湯如流水般掃過全軍,歎一聲氣,道:“爹爹不過走了一遭,孩兒們如何就折騰成這模樣了?”

死一般的沉默。

狂叫的不再叫,尖嘯的住了嘯,回刀自刎的丟了刀,遞入兄弟胸膛的劍砍到地上。

大營裏一片叮裏當啷兵器落地之聲。

大營裏的人們,臉上狂亂憤怒之色未消,眼底已漸漸湧上晶瑩。

馬上的人,輕輕地吸著氣,目光也微微發亮。

不知道過了多久。

驀然一聲大喊,如浪如潮,如風如雪,再次卷過並淹沒了整個大營。

“大帥!”

……

就在林擎終於在燕綏文臻護送下回到邊關,營嘯崩潰最關鍵時刻趕回邊軍,終於奪回屬於自己的那一切的時候。

營嘯的浪潮和激動的呐喊飛不過關山,這一刻的深宮分外的幽寂。

幽寂的深宮內對坐著太後和新帝母子。

先帝的喪禮已經結束,新帝的登基大典也即將舉行,新帝已經先下詔冊封了太皇太後和太後,皇後,也就是如今的太後,依舊還住在鳳坤宮內,主持著這後宮的宮務。

比如即將冊封皇後和後妃這樣的事。

新帝微微傾了身子,他連夜趕來,有另外的要事要和母後相商。

“她是這麼說的?”太後微微有些詫異。

“是。雖未明說,語多暗示。”新帝眼下深深青黑,有點疲倦地道,“意思是朕冊封了她皇後,她便告訴朕玉璽的下落。”

“她一個深宮婦人,如何能知這些?又如何能得玉璽?”

“正是因為她本不該知道玉璽這事,如今知道了,朕才不得不和母後商量……要麼,您看這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