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79 無悲無歡
一夜無眠，在接到葉昭醒來的消息後，她便急急趕到這裏。
一進門，葉昭兩隻眼睛便一瞬不瞬地鎖著她。他的氣色不是很差，除了頭上包紮著，看不出放過血，果然是神一般的恢複力！
隻是，他這樣定定地看著她，那神情……
桑月棠直接走進來，剛在門外的時候，好像聽到葉昭要了一杯水，葉母在給他倒水。
“小桑啊，你來啦？”葉母一手拿著玻璃杯，一手拿著熱水瓶，“這裏我來就可以了，你最近也很忙，昭兒他已經沒什麼大事了，挺好的，你去忙吧，下班再過來。”
“嗯，”桑月棠低低地應了聲，發現自己精神不是很好，此刻連開口說話的心情力氣都沒有，“我過來看看就走。”桑月棠將早上起來燉好的藥膳放到葉昭的病床旁，見葉昭還是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趕緊拉了拉風衣的袖子，將露出來的手腕收到袖子裏麵。
“媽，她是誰呀？我怎麼想不起來。”葉昭忽地開了口。
桑月棠怔了怔，一口氣憋在胸口，亦是沒有反應過來。
隨即隻聽“啪——”一聲，葉母手中的玻璃杯落了地，炸開一地的水花。
晴天一記雷劈，桑月棠身子一震，目光“唰”地盡數落在葉昭身上，定定地鎖著他，似要把他看出千百個窟窿。
他說，媽，她是誰呀？我怎麼想不起來……
難怪他的神情這樣陌生，難怪他的眼裏全是迷茫與小心翼翼地揣測，難怪他從她進來就沒有對說過一句話，難怪他連一個笑容都沒有給她，難怪……
陡然意識到問題所在，胸口一滯，視線忽地模糊起來，白茫茫一片。
所謂命運，總會讓人束手無策，他會在你絕望無奈的時候，給你點點希望，讓你以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然而，他也擅長在你萬幸感恩的時候，再狠狠地給你一下，讓你在整個世界除了看到黑色，別無其他。
如果說，生活是一場狗血劇，那麼桑月棠此刻望著對麵的葉昭，覺得世界上再也沒有誰的生活比她更加狗血，比她更加戲劇化。
這個世界有點玄幻。
醫生說葉昭很快就會醒來，所謂的“很快”，桑月棠以為幾十分鍾，或者幾個小時而已。可是，那天她足足在醫院待了一天，葉昭也沒有睜開眼睛看她一眼。
她以為，這是她除去一切不幸中的不幸之後，最無法接受的。等待，永遠是一件令人煎熬的事情。更何況，等待的還是她一生中唯一的希望。
然而，這一刻，桑月棠深深地體會到，對麵的人還不如一直睡下去，醒著，與沒有醒，她選擇不要醒。
桑月棠覺得自己很好笑，沒有被葉昭車禍的消息嚇暈，竟然被他那輕飄飄一句無辜無害的話給震昏了。
一場車禍，基本沒有任何傷害，唯一的，便是他不記得她了。原以為這麼狗血的劇情隻能在小說裏麵出現，沒有想到竟然真的被她給撞上了，不知道古人來者的，還有沒有其他案例。
她自然是不相信的。
可是，又不得不信。
她等他四年，原以為即使是分開了，他也會用後半生去懺悔，用後半生去記她。卻沒有想到，他就這樣輕輕鬆鬆地盡數忘記了。
幹幹淨淨，無悲無歡。
死過去，醒過來，日子還要繼續。按照習俗，桑月棠還是照例去看已經完全將她忘記的葉昭，此事已經無關風月，隻是一種習俗，善良風俗。
桑月棠安慰自己，葉昭不仁，她桑某人絕對不能不義。
桑月棠靜靜地立在窗前，春末的季節，白雨驟降，似要哭沉了天。她想，或許忘記了也是好事，這樣就不用悲傷，她也就能夠真的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