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秀珍啊,走出這麼一大段,我還是覺得隻有你我的感情是最深厚的,和你的情分是最真實的。以前我從來沒有對你說過這樣的話,一起朝朝暮暮生活了三十多年,我沒對你說過多少發自內心的話,好像說不出口,也覺得沒必要說。大概做了夫妻的人就是這個樣子吧。如果能從頭再來一次,我不會這樣,我一定會把心裏的話告訴你。秀珍啊,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女人,隻有你對我一心一意而且從來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和改變。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女人,我是你的男人,你是我身上的骨頭,我是你身上的肉,我冷你也會冷,我疼你也會疼。我知道隻有你對我的感情才是真正靠得住的,一生一世都是靠得住的。
秀珍啊,我會走得很遠很遠,也許你連夢都夢不到我。但是我會在某一個地方等著你,有一天你來了,我們就團聚了。你記住我說的話,我會等你的,我等的人隻會是你,不會是別人。你要相信我,我們倆的感情是最深厚的,我們倆的情分是最真實的。我說的是心裏話。要說我也真的是沒想到,此生和我關係最密切的女人竟然還是你!
梁文盡管很得意老同誌對他刮目相看,但心裏十分清楚他們對他的好印象是建立在誤會和誤解的基礎上的。他們尊敬他愛戴他,其實並不真的了解他懂得他。梁文有時候也這樣想,如果老同誌真的了解他懂得他,或者說他們真的知道他的所思所想,他們還有可能這麼認同他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梁文在這上麵很清醒,因為清醒,他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融入到自己手下的這些同誌們當中,成為他們的一分子,因此也就不可能成為他們貼心貼肺的代言人。他認定自己隻能是他們的首領,因為在他眼裏他們都是他棋盤上的棋子,而且多半是些無足輕重的棋子。相比較而言,他更喜歡報社的年輕人一些,尤其是年輕的女性,他覺得和他們在一起很愉快,很舒服,也更有共同語言。同樣,報社的年輕人,尤其是年輕的女性,也都很喜歡他。他們被他那種酷酷的勁頭吸引,甚至連他的傲氣和冷漠也都極為欣賞。
這令梁文既得意又快慰,也成了他日常工作中的一個動力。他和《紅樓夢》裏的賈寶玉一樣認為男人是須眉濁物,女兒是水做的。他認為報社的女編輯女記者比男編輯男記者更有才華,更有靈氣,品位更高。他喜歡和女性相處,覺得和她們在一起比和男人相處更放鬆,更融洽,也更有安全感。他相信她們不會害他,也不會故意壞他的事,所以他上任之後提拔了一批女性到領導崗位上。除了小靈和小麗之外,馬雅被任命為文化新聞采編室副主任,馮蓓被任命為社會新聞采編室副主任。這兩位都曾是頗有爭議的人物,她們背後的非議也比較多,但她們並沒有直接參與以權謀私,因此她們也並沒有受到任何形式的批評和處理。梁文認為越是這樣越是要用她們,一方麵是因為她們的確很有才幹,另一方麵也是以此還她們清白,用一句老百姓的話說就是“一胖遮百醜”。此外,孫美美被任命為總編室副主任,工會主席和青工部長也分別由年輕女性擔任。如此,處級以上領導開會不僅不再是清一色的男人,而且可以說是美女如雲。
從前徐達和報社的女性總是保持著禮貌的距離,他盡可能地忽略掉她們的性別,對待她們就像對待男同誌一樣。而實際上他又不能真的像對待男職工那樣對待她們,和她們相處他總是格外謹慎小心,生怕遭人非議,給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在男女之事上,身居高位的徐達心理負擔極重,他既害怕付出,也害怕失去,更害怕因為一時頭腦發熱而鬧到不可收拾。他成功地壓抑了自己,沒讓自己出軌。而梁文卻不一樣,他喜愛女性,也敢表露這份喜愛。平常他喜歡用機巧的言辭和女同事逗樂,有時也和她們開一些或深或淺的玩笑。他除了敢大膽啟用女性,對她們也比較照顧,隻要是他職權範圍之內的事情他都會對她們網開一麵,為她們提供種種的方便。在男女關係方麵梁文沒有徐達那些條條框框,也不像徐達那樣畏首畏尾。他不把女職工和男職工混同起來,相反他突出她們的性別,並且給予一種西方式的尊重。比如進門出門他自覺地讓女士走在前麵,他從來不會和女士爭搶著上下電梯,有女士在場不隨便吸煙,和女士同車他會主動為她們開車門等等。有人說他是作秀,但報社的女同誌卻不這麼看,她們認為他這麼做是出於良好的修養和習慣,她們普遍都對他很有好感,也都願意親近他,認為他是真正有紳士風度的人。
梁文一方麵高高在上,一方麵和年輕的女性打成一片,免不了有人會有議論,甚至有人會有醋意的不滿。對此他看得十分明白,也有自己獨到的心得。他認為在現在這個社會,作風問題已經不是什麼大問題了,如果你大的方麵沒出問題,上麵絕對不會用這樣的小節來為難你;相反,如果你大的方麵出了問題或者你其實什麼問題也沒出,但你成了瘤子和絆腳石,你的作風自然就會跟著有問題——要擼掉一個人往往就是在這上頭做文章,或者說是在這上頭找到突破口。對此梁文有一個十分經典的歸納,他認為官場之上“忠貞”二字是應該分開來說的:隻要不站錯隊,就不怕上錯床。
梁文當官當得很順當,做人也做得很瀟灑。到報社不到一年,他和多位年輕女同事有了或深或淺的交情。他自認為八小時之內和八小時之外是分得很開的,工作當中他和她們是工作關係,而工作之外,他和她們完全是另一種關係。他請她們吃飯,約她們唱歌,跟她們在QQ和MSN上聊天,和她們互通E-mail,互發手機短信,甚至包了遊戲廳一起打通宵遊戲。除了不多的一些集體活動,更多的時候他喜歡一對一地與她們交往。她們都是有頭腦有見識而且層次很高的女孩子,都清楚得到上司青睞意味著什麼。她們從不爭風吃醋,而且個個都對自己與總編輯的關係守口如瓶。梁文玩得十分開心,而單位裏除了一些泛泛的議論並沒有什麼不利他的傳言和輿論。
梁文和報社的年輕女性中走得最近的大概要算總編室副主任孫美美。孫美美博士畢業,身高一米七五,芳齡二十九歲,是典型的“三高”人物。她的相貌和她的名字並不十分吻合,她長得高大茁壯,盡管也是明眸皓腕,唇紅齒白,卻很難算作美人。她的性格也是大大咧咧的,常常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而且她笑起來分貝極高,有同事形容她大笑的時候方圓幾十裏地都能聽到。平常她最喜歡的裝束是牛仔褲,T恤衫外麵套一件寬大的襯衣或者是短外套,從來不穿裙子。她直爽大方,一點也不假裝淑女,而且非常講哥們兒義氣。她最大的特色是說起話來口無遮攔,當說的不當說的都敢說,說出來的話常常是鋒利如刀,直擊要害,令人絕倒。有時候也因此得罪人,而她自己還不知道。
梁文正是喜歡她的隨性和率真,也因為她不是什麼絕色美人所以跟她交往心理上特別放鬆。他經常為工作上的事去找她,看見她從樓道裏走過有事沒事都會叫住她扯幾句閑篇。他叫她特別大聲,沒有一點避忌,也從來不擔心別人飛短流長,不過也確實沒有人飛短流長。孫美美之外,梁文對任何女性都不這樣。有意思的是報社裏居然沒有人認為他對孫美美有什麼特別的偏愛。
而實際上他對孫美美還是有所偏愛的。他除了喜歡她出語機智犀利什麼話都敢亂說,還喜歡她一手別人難敵的好文章。他經常從待發稿庫中調出她的文章先睹為快,他覺得看她的文字是一種享受。她的文筆極好,精練,靈動,貼切,幽默,透辟,她的文章才華橫溢,酣暢淋漓,該回旋的地方回旋,該拐彎的地方拐彎,該說到的意思沒有一處沒說到,不該說的沒一句多餘。而且不管文章篇幅多長,內容多繁雜,甚至她多麼不占理,她都能寫得頭頭是道,收放自如,沒有一處淤滯不通和力不能及。就和她平時說話一樣針針見血,箭箭中的。梁文讀著讀著會不由自主地擊掌稱讚,有時甚至覺得這樣絕妙的文章應該是自己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