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十七章
錢小堯醒來時，已經是這一天的下午六點多了。
無論她有多麼想逃避，事情擺在眼前，她逃一段，總要去麵對。
失身，喪母，得知被一個被當做兄長的男人騙後又被另一個多少有些動心的男人騙，這一重重的打擊疊加在一起，別的女孩子早崩潰了。
一直彪悍的錢小堯卻隻能越挫越勇，沒有辦法，她沒有一點退路，甚至沒有一點可以支撐她幫她的靠山啊。
錢小堯走出自己的房間時，門外一左一右兩尊門神已經恭候多時了。
見錢小堯出來了，兩個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說：“小堯，你好些了嗎？”
李風逸更是體貼地加問了一句，“要不要吃點什麼？”那溫柔的語調，聽得容磊信很是牙酸。
容磊信也不甘示弱地說：“我這就吩咐人去弄。”
錢小堯像是沒有聽到似的，或者說她像是根本沒有看到身旁站著容磊信和李風逸這兩個人一樣，臉色蒼白卻麵無表情地繞過他們。
兩個男人都很心虛，誰也不敢多說一句。
錢小堯從前麵走，他們兩個從後麵默默地跟著，一副和諧的女王忠犬圖躍然在夕陽漸斜的景色中。
跟到停放錢小堯母親屍體的太平間時，兩個人還要跟進來，一直沒有說話的錢小堯猛地回身。
“我給我媽換衣服，你們也要看嗎？”
差點和錢小堯撞在一起的兩個男人，尷尬地張張嘴，卻到底沒有敢跟著進去了。
錢小堯進了停屍房後，門也隨之緊緊地關上了。
這是她和母親，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點時間了，她不想任何人打擾。
衣服、鞋襪這些都東西，很久之前就準備好了，幾乎是在陳金花從樓上跌下來，被下病危通知時就有了。
這幾年下來，隨著一次又一次的病危通知書，錢小堯又換來了幾翻，像是養成了習慣，每到商場，看到樣式新的中老年服裝，錢小堯總是會買回一套。
打了幹淨的溫水，錢小堯開始給母親擦試身體，很細致，每一處都沒有拉下，一點點的，淚水默默地流著，心似被什麼東西刮過，片片支離破碎。
門外，在錢小堯剛進去不久，李風逸的電話響了起來。
“李大哥，我姐姐好些了嗎？”
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錢小東都偷偷地打過電話來，得知錢小堯的母親去世的消息後，不敢給錢小堯打，怕討他姐的厭煩，就一直和李風逸聯係著。
“嗯，好多了，在裏麵給他媽擦身子換衣服呢！”
“噢，那就好！”
聽著那邊聲音低沉，李風逸輕吧一聲，“小東，你別想太多，當年的事，你是無辜的，不管後果怎麼樣，不該你來承擔的。”
錢小東心事重，李風逸怕他想得太多，會出事。
“我……我沒事！”
李風逸的安慰像片濺進眼睛裏的洋蔥汁，引得錢小東有些哽咽了。
“哥留錢在客廳的抽屜裏了，我們不在家，你別餓著自己，叫外賣，晚上睡覺，把門窗關緊。”
對未來小舅子，李風逸還是很上心的。
“我知道了哥，我吃不下。”
錢小東隻覺得心口像是被什麼堵住一樣，那麼難受，呼吸都困難。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想，為什麼他和姐姐不是一個母親生的呢？
他寧可出生就是殘廢，一天路都沒有走過，或是一輩子不健康、早亡，任何悲苦他都可以承受，用來換與姐姐，哪怕一天……隻一天他是和姐姐同父同母的……都不行嗎？
好比現在，這一天裏，他就能理直氣壯地過去陪姐姐，而不是躲在黑暗的角落裏，一點不可接近，連遠遠地看一眼都不行。
他從來沒有向此時這樣恨自己的母親，都是她，造成了別人的不幸，也造成了他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