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的陽光暖暖的傾斜下來。
尹月奇一大早就雀躍的從樓上走了下來,嘴角溢出的淡淡笑容在陽光下光芒四射。
昨天說好了,今天要去陪秦牧海的。
不遠處,卻有一雙失落的眼神盯著她,盯著她的一舉一動,一瞥一笑。
她今天依然是一身隨意卻張顯魅力的休閑裝,就如那一縷縷活躍的陽光奪人眼球,最起碼是奪了這雙眼球。
一件手繪T恤,一條牛仔七分褲,一雙藍色帆布鞋,一個簡單的馬尾辮,一個藍色的遮陽帽,勾繪出一個窈窕的身姿。
她停在住所不遠的公交車站牌處。
不知為什麼,平日裏幾分鍾一趟的公交車,今天的格外的有些慢,等的不耐煩了,她就會時不時的探出頭來向遠處眺望著。
顧黎今天沒有開那輛炸眼的法拉利,而是強搶了汪勤宇的黑色別克,他就停在她對麵。
她透過車窗,目不轉睛的盯著尹月奇,又時他幾乎要按捺不住下車,有把她搶回去的衝動。
18路公交車終於緩緩駛來,穩穩的就正好停在她的麵前。
等大家上車後,它又緩緩地向下一站駛去。
雖然時間還早,可車上幾乎已經坐滿了人,不得不感慨,上班族很累,沒錢的上班族更累,在這種大城市的沒錢上班族最累。
有些人吃著買來的早餐,有些人還在座位上昏昏欲睡,有些人茫然的望著窗外。
尹月奇找了個空座位坐下,塞上耳機,望著車窗外越來越多的車流和人流。
顧黎的車緊跟在18路公交後麵,跟膩了,就踩一下油門,加速行駛在尹月奇的車窗下,然後抬頭望望自己那悠然自得的小新娘。
不知過了十幾站,尹月奇才下了車,一人徒步。
顧黎就緩緩的跟在她身後。
走了大概有二三百米的樣子後,她向一座小區走去。
顧黎也把車停在了路邊,看著她遠去的背影。
雖然這個小區比不上他那豪華的別墅闊氣,卻也是這座城市裏有錢人住的地方。
當然他知道這裏住著誰,是什麼吸引她一大早來這裏,他當然羨慕嫉妒恨,隻是這種不曾有過的感情他一時間還不知道該如何去處理,隻能讓它沸騰在自己的心裏,卻無能為力。
等尹月奇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的時候,顧黎這次收回視線。
發動車,急速衝出去,讓自己在這種急速狂奔中沉澱。
尹月奇按下402室的門鈴。
她能清楚的聽到門內傳來走路的窸窸窣窣聲。
門開了,一張漂亮的臉映入眼簾。
“月奇來了,快進”焦蓓蕾笑的很燦爛。
“你好”尹月奇若顯些拘束。
焦蓓蕾剛把尹月奇迎接門,就聽見秦牧海的雀躍而洪亮的聲音,不像平時那樣無精打采,透著一股的病氣。
“丫頭來了,這麼早,吃早餐了嗎”邊說邊從臥室裏迎了出來,笑容滿滿的掛在臉上。
焦蓓蕾看著秦牧海少有的表情,再看看身邊的尹月奇,笑了,打心眼了的笑了,祝福她們。
“我上班去了”焦蓓蕾微笑著向一旁的尹月奇使個眼色。
“好,你慢點”秦牧海不忘囑咐道。
“好”答應時,人已經走出了門外。
“別傻站著啊”秦牧海拉著尹月奇坐下。
“她......”尹月奇說的唯唯諾諾的,有些羞澀。
“哈哈哈,蓓蕾為了照顧我方便,如果你要覺得不合適,我們可以......”秦牧海早就看出了尹月奇的心思,所以笑著說。
“不,我不是意思”尹月奇忙打斷秦牧海的話,解釋道。
秦牧海看著尹月奇,幫她摘下帽子,用手溫柔的順著她被打亂的頭發。
“你為我留的嗎,好美”
尹月奇默認的點點頭。
秦牧海露出那掩不住的欣喜,把尹月奇摟進懷裏。
“謝謝上天,讓我在生命的最後還可以抱著你”秦牧海就這樣緊緊的抱著尹月奇,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就這樣,兩個人永遠連在一起,再不分開。
“你別這樣,你會好的,一定會好的”尹月奇倚在秦牧海懷中說。
“嗬嗬~~對,我會好的,有丫頭在身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秦牧海順著尹月奇的話說。
其實他自己的身體他最清楚,他深刻的知道,死亡離自己越來越近了,每晚她都會痛的撕心裂肺,徹夜不眠,可是那些癌細胞好像隻要碰上尹月奇就會異樣的逃跑,讓他變的精神百倍。
秦牧海摘下小指上那枚從未離過身的戒指,拉出尹月奇的右手。
可是她的無名指上已經閃爍著一枚戒指,在陽光下星光閃閃。
尹月奇見秦牧海那有些僵硬的臉,忙要抽回手說:“摘不下來了”。
秦牧海把尹月奇的手重新來回到麵前,自然的笑著說:“沒關係,我的戴在中指上”。
秦牧海把他手中的那枚戒指套入尹月奇潔白的中指上。
“我就知道,帶在你手上一定很合適”他溫柔的撫摸著它。
他又把她整張小手都托著自己的大手裏,看著兩枚緊緊挨著的戒指,笑著說:“它們很合拍,很般配,就讓它們作個伴吧”。
然後他又把她擁入懷中。
寂靜的空間隻能感受到兩個人彼此的心跳。
他輕輕柔柔擁抱著她。
這一刻,隻需要閉上眼,幸福的笑容就會自己爬上嘴角了吧。
“你怎麼把它給我了”尹月奇倚在秦牧海懷中,左手摸著右手中指上那枚戒指,同時卻無意間碰觸到無名指上更大的那枚。
“因為它本就屬於你的,我隻是替你保管了五年”他輕盈的說,他把臉輕輕地放在她的頭頂。
(回憶)
五年前的第一場雪,那天也是尹月奇的生日,也就是那天,她從日出等到日落也沒有看到秦牧海的身影,也就是那天,再也沒看到過秦牧海的人,他在那天突然間再她的生命裏蒸發不見了。
清晨,秦牧海早早的出了門,因為他想要趕在第一個和尹月奇說生日快樂。
零零落落的小雪花在空中幸福的飄飄灑灑。
他緊緊的揣著手中一個手心大小的禮物盒,這是他為尹月奇精心挑選了一天的禮物。
“丫頭,從今天起,我要緊緊的套住你”秦牧海邊走邊幸福的笑著。
他忍不住加快了腳步,飛跑起來,他恨不得一眨眼就站在尹月奇麵前。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秦牧海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在向自己抗議。
他不得不停下腳步,因為雙腳沉重,兩腿發軟。
他慢慢的蹲下,習慣性的去撫摸自己衣服上的口袋,可是沒找到任何東西。
他這才想起,早上太過興奮,竟忘了把藥帶在身上。
由於沒有藥物的抑製,呼吸越來越急, 心跳越來越快。
嘴唇泛白,臉上蒼白。
他痛的握緊手中的禮物。
“不,我今天必須親手把它送個丫頭”秦牧海知道,現在她放棄了,倒下了,他就錯過了今天,所以他強支撐的站起身來,再艱難的邁出了兩步。
眼前莫名的一黑,他整個人無法控製的向後倒去。
就在他失去意識的那一刻,他卻死死把揣在手裏的東西護在胸前。
中午,窗外毫無征兆的飄起細雨。
寬敞的有些空洞的辦公室內,顧黎正埋頭工作。
雨越下越大,瞬間從絲絲小雨就變成了磅礴大雨。
雨滴連續敲打在玻璃窗上,“砰,砰,砰......”連成一陣聲響。
顧黎被窗外的雨聲打斷了思緒。
他從工作堆裏抬起頭來,揉著有些僵硬的脖子像窗前走去。
他站在窗前,雙手插著褲兜,居高臨下的用那深隨不見底的雙眸眺望著一切。
車在雨中飛馳,人在雨中狂奔。
靜下心來的時候,他的心總是不由自主的把他帶到思念尹月奇的幻想中。
他想起下雨的那一夜,她狂奔到自己的懷中,緊緊地抱著自己......
回憶著,笑容不由自主的爬上冰冷的臉。
這一切都也隻是回憶,笑容之後是失落。
十天了,尹月奇離家出走十天了。
這十天來,尹月奇不曾給過顧黎一個電話,一個留言,而他卻天天遠距離的望著她的身影,忍受著隻可遠觀,不可近及的痛苦。
因為她身邊一直有另外一個男人陪伴著。
陪她逛街、看電影、吃小吃......這些男女之間浪漫的小事是他這個做丈夫不曾給過她的快樂。
每當看到她幸福的依偎在秦牧海的懷裏甜甜的微笑時,他的心卻揪心的痛,真的好痛。
他開始不停的懷念大叔這個名詞,他迫切的渴望想要聽到她調皮的叫自己大叔,他迫切的想要替代秦牧海陪在他身邊。
雨依然下墜,窗戶上的雨滴順著重力而下,畫出一條線。
寂靜的病房。
窗戶被暴雨打的“砰,砰”作響。
秦牧海穿著藍色的病服躺在病床上,臉上蒼白到沒有一絲的血色可尋。
輸液管裏透明的液體機械而有序的流淌著。
一滴,兩滴,三滴......漫長的滴落著,就如尹月奇現在的心跳一樣沉重的跳動著。
藥水順著針頭流進秦牧海的右腕,順著血管再慢慢的流進他微弱的心髒。
病房裏,尹月奇和焦蓓蕾靜靜地陪在身邊。
尹月奇握著秦牧海冰冷的手,眼淚汪汪的望著他那張沉睡的臉。
雨,一直不停的下。
秦牧海一直沉陷在自己的夢中不願清醒。
“蓓蕾姐,他會好嗎,對不對,一定會好的吧”她望著秦牧海,自相矛盾的問。
焦蓓蕾的傷心不亞於尹月奇,因為她對秦牧海的愛也不亞於尹月奇,她此刻也想緊緊的握著他的手,給他溫暖,給他力量,可是她沒有這個權力,隻能是默默地在心裏祈禱。
“會,他會好起來的,隻要你在他身邊,他就會好起來的”。
兩個人都清楚的知道,這隻不過是自己安慰自己,秦牧海暈倒的次數開始頻繁。
病房的門砰的被推開了。
一個女人火急火燎的衝到病床前,精致的臉上全是掩不住的擔心和恐懼,她用那雙纖細潔白的手輕輕地撫摸著秦牧海那張蒼白的臉,眼中閃爍著淚光。
尹月奇見狀,忙從床邊推開。
她感覺到這個高雅的女人應該就是秦牧海那個住在美國的母親,之後也證實了她的猜測,此人正是秦牧海的母親楊梅。
在秦牧海十歲那年,楊梅和秦牧海的父親,也就是尹月奇母校的校長秦曜義離婚,之後帶著秦牧海去了美國,並在美國結了婚。
楊梅深愛著自己這個兒子,明明知道他活不久,可是她卻用盡自己的全身解數來拯救他,可以見得,她對秦牧海的愛比天高,比海深,更是這股無限大的愛給秦牧海和尹月奇之間照成了不可逾越的一道鴻溝。
這才楊梅能放秦牧海回過,一是因為他的萬般懇求,二是因為他的父親秦曜義的不幸離世,不然她萬是不同意他一個人回國的。
“海兒,你醒醒,睜開眼看看媽媽,媽媽來帶你回美國了”女人哭腔的說。
尹月奇一聽她要帶秦牧海去美國,心被揪了起來,她害怕,秦牧海會像五年前一樣從自己的生命中消失。
“阿姨,別這樣,醫生說牧海已經脫離了危險,需要好好休息”焦蓓蕾上前安撫著情緒激動的楊梅。
楊梅這才慢慢的沉靜下來,拉著焦蓓蕾的手說:“蓓蕾,多虧了你照顧海兒”。
楊梅看著焦蓓蕾雖說的感謝話,可眼神中閃爍的光芒卻沒有任何的一絲客氣,因為她早就把焦蓓蕾看做了一家人。
凡事先入為主,當四年前焦蓓蕾送秦牧海去醫院開始,楊梅就喜歡上了這個溫柔、嫻熟、美麗的女孩,這次秦牧海回過,楊梅也就是把秦牧海交給了她才能如此的放心。
“阿姨,這是我應該做的”焦蓓蕾羞澀的應答著。
楊梅平靜下來,抬眼,這才看到了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尹月奇。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心裏嘀咕著,這個女孩好麵熟,好像在哪裏見過一樣,可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你是......”楊梅疑惑的問。
尹月奇有些慌張,兩隻手不住的在身前互相安撫著。
“阿姨,我叫尹月奇,是牧海的朋友”尹月奇回到的有些唯唯諾諾的。
“尹月奇,尹月奇”楊梅重複著她的名字,大腦急速旋轉,突然眼睛一亮,整個人從座位上騰起來。
“你就是尹月奇,五年前讓牧海死都不願跟我再回美國的尹月奇”楊梅步步緊逼,語氣冰冷,高貴的臉上透著一股讓尹月奇不戰而敗的畏懼。
尹月奇茫然,她聽不懂楊梅的話。
回憶
秦牧海突然心髒病複發被送進醫院,經過搶救才得以脫離危險。
知道秦牧海舊病複發的消息,楊梅就如今天一樣立刻從美國趕了回來。
楊梅要把秦牧海接回美國,留在自己身邊細心的照顧,隻有這樣他才能活的更久一些。
可是一向聽話的秦牧海這才居然反對。
“我不回去,我要留下來”秦牧海倔強的讓楊梅不解。
“不然就讓孩子多住些日子吧”秦曜義在一旁小聲的說。
“不行,必須回去,美國有更好的醫療條件,你看他一回國就複發”楊梅衝著父子倆叫喊。
在秦牧海身上,楊梅絕不會讓步。
秦曜義無奈的沉默。
“不,死又怎樣,我這樣活著又跟死了又什麼區別,死對我來說隻是遲早的事情”秦牧海冷冷的說。
的確如此,他在美國,每天生活在楊梅的照料下,別說是跑,就連走路都很少。
“你,你......”楊梅聽到秦牧海這樣絕望的話,就好像自己的心被硬生生的挖去了一半生疼,“好啊,我含辛茹苦的把你養這麼大,你竟然能對我說出這麼殘忍的話”楊梅的淚水順著眼角流下。
秦牧海看到這樣的母親心軟了,他清楚的知道母親的不易,他伸手拭去楊梅臉龐上流淌的淚水說:“媽媽,對不起,海兒跟你回去”。
回到美國之後秦牧海時常對著尹月奇的照片發呆,一看就是好幾個小時。之後楊梅才知道,這個女孩叫尹月奇,秦牧海也就是因為她才反抗自己,所以,楊梅大心眼裏不喜歡這個叫尹月奇的。
“你站在這裏幹什麼,馬上給我出去”楊梅衝著尹月奇喊。
尹月奇一時間嚇的不知所措。
“我以後不想看到你,你馬上給我出去“楊梅依然不依不饒的。
尹月奇好委屈,她望了一眼病床上依然沉睡不止的秦牧海,再看看瞪著自己的那雙痛恨的眼神,無奈的退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