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來,他不但不能殺賊,一旦賊兵找到這兒來他反而會白白把命送掉,這樣死豈不是太輕,太容易了?
天黑了,他心裏跟內體上的難受,再加上急跟氣,他昏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漸漸地有了知覺,身上也似乎好受些了,眼前有點兒亮。
睜眼一看,他還在這座破廟裏,身子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墊上了一片枯草,神案上點著半截蠟燭,有個年輕女子正在用簪兒桃燈蕊。
他看得一怔,脫口叫道:“阿喜。”那年輕女子一驚縮手,霍地轉過身,可不正是七格格的侍婢阿喜?
阿喜另一隻手摸著心口,皺眉笑道:“您醒了,什麼時候醒的,也不先打個招呼,可沒把婢子嚇死。”
韓川翻身坐了起來,除了覺得人有點乏力之外,別的已經什麼痛苦了,他道:“你怎麼在這兒……”
阿喜笑笑說道:“怎麼,許您在這兒,就不許我們在這兒麼。”韓川:“阿喜,我是問……”
阿喜抿嘴一笑道:“您別急,讓婢子告訴您,婢子是跟格格來的!”
韓川聽得一怔,道:“怎麼,你是跟……七格格也來了?”
阿喜“嗯”了一聲,點了點頭道:“當日在’通天‘李閣主府門口,婢子拜別的時候,隻當今生今世再也見不著您了,誰知道事隔不過數月在這兒又碰見了您……”倏然一笑道:“您跟我們可真有緣啊。”
韓川沒笑,他哪笑得出來,沉默了一下道:“阿喜,是你救了我?”
阿喜搖搖頭,道:“不是婢子,是我們格格,婢子隻是在一邊兒打下手。”
韓川四下看了看,道:“七格格呢?”
阿喜道:“有事兒出去了,我們格格特意把婢子留下侍候您。”
韓川道:“謝謝你,我怎麼敢當,七格格到這兒來是……”
阿喜笑得有點神秘道:“嬸子不清楚,您最好當麵向我們格格。”
韓川心知她是不肯說,其實他也能料到幾分,八成兒“海龍幫”要趁火打劫。
他沉默了一下,轉移了話鋒,道:“七格格現在沒事兒了?”他是指七格格當日被押走事。
阿喜搖搖頭,道:“謝謝您,總算我們格格福命兩大,沒事兒了,我們那位九長老是個不輕易饒人的人。要是沒有事兒,他不會輕易放了我們格格的。”
韓川看了她一眼道:“恐怕他還有借重七格格之處。”
阿喜怔了一怔,突然笑了:“韓爺,您可真是個聰明人,什麼都瞞不了您,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就衝這一點兒,我們永遠不會是您的對手。”
韓川沒料錯,海龍幫“確實有意趁火打劫,他笑了笑,剛要說話。
其實……”阿喜已接著說道:“韓爺,目下的情勢很明顯,我們對的不是朝廷,您對的也不是我們‘海龍幫’,咱們之間應該可以化敵為友,甚至應該攜手合作了,您說是不?”韓川目光一凝,道:“怎麼,喜姑娘,連你也跟我說鬥心眼兒來了。”阿喜睜大了一雙美目,道:“哎喲,韓爺,天地良心,婢子說的是實話,您可別冤枉婢子,就是因為您跟我們格格有這段情份在,婢子才希望您二位之間能化敵為友,要換個別人,嬸子才不管他們是敵是友呢。”韓川沉默了一下道:“也許我多心了,隻是,喜姑娘,你要明白,貴幫一天不放棄對我朝廷的野心,我跟七格格之間就一天不會化敵為友。”阿喜道:“韓爺,婢子剛才不說了麼,眼下的情勢已經很明顯了,我們對的已經不是朝廷了……”韓川搖搖頭,道:“阿喜,你的意思我懂,不過我要告訴你,海龍幫勾結妖族這件事,我是不會忘記的,我要為天下的百姓考慮。”阿喜眨了眨眼,道:“那……那這天下的百姓要到什麼時候才算結束啊。”韓川道:“不錯,阿喜,這就是告訴貴幫,告訴你,告訴任何人,天下的百姓是不會屈服異族的。”阿喜微微低下了頭,沒說話,半天地才搖頭說道:“韓爺,您的感受,您的心情婢子明白,您一個人的力量總是有限,一根支柱難撐大廈之將傾,隻手難以回天,婢子希望您別過於難過。”韓川心如刀割,但他表麵上表現得相當平靜,他搖搖頭,道:“謝謝你,喜姑娘,我不會難受的,事實上這種事也不是兩字難受能解決的。其實,皇上雖然崩殂,還有一位太子及諸王尚在,仍然大有可為!”阿喜道:“韓爺,您這麼想麼?”韓川道:“不隻我一個人這麼想,凡天下的子民人人都這麼想,貴幫也應該能夠體認這一個事實。”阿喜道:“韓爺,貴朝的大臣都已變節移誌……”韓川雙眉微揚道:“這幾個亂臣賊子不是以代表滿朝文武,朝廷還有一幹忠良!”阿喜道:“婢子也聽說……”頓了頓,話鋒忽轉,遁:”韓爺,您剛才說貴朝有位太子沒遇害,那位太子現在……”韓川突然有所警覺,搖搖頭道:“我剛到皇都,還不知道,就是我知道也不會告訴你,喜姑娘應該體諒……”阿喜道:“您這麼說叫婢子怎麼敢當呀,您明鑒,婢子可沒別的意思,婢子是怕那位太子落進了冥神宮手裏……”韓川搖頭說道:“不會的,天心不會那麼絕的!“隻聽一陣輕快步履盧傳了過來。
阿喜眼往外望去,道:“格格回來了。”擰身迎了過去。
韓川想鎮定,可是他沒法子不讓一顆心猛烈的跳動,抬眼往外望,濃濃的夜色裏走進了七格格,身後跟著另三個侍婢,盡管夜色很濃,韓川還是能看得清清楚楚,七格格一身勁裝,外罩一件黑毛裘,人比以前瘦多了,韓川看得心裏有一種異樣的感受,他說不出那是種什麼感受,隻覺得胸口悶悶的。
他站了起來,七格格直走到他跟前,臉上看不出有什麼表情,隻是那對眸子裏卻包含了不少,那是經過極力隱藏藏不住顯露出來的,她凝視著韓川,像是要從韓川臉上找出什麼。
韓川有點不安,可又不便也不忍招目光移開,他不安地叫丁她一聲:”七格洛。”七格格也說了話,那略顯蒼白的嬌靨上飛快地抹過一絲不可捉摸的東西,道:“你好。”韓川道:“謝謝七格格,七格格也好。”七格格淡淡地笑了笑,道:“還是老樣子,好也好不到哪兒去,壞也壞不到哪兒去,請坐,咱們坐下談。”兩個人坐了下去,就對坐在那片幹草上,七格格看了看他,道:“你好點兒了麼?”韓川道:“已經好了,我還沒謝謝七格格……”七格格身子往後一靠,靠在了一根柱子上,道:“說這話有點見外,不管怎麼說,咱們私下是朋友,假如你看見我躺在這兒,你也不會不管,是不?再說我也欠過你的,我這等於是還債,既是還債,誰該謝誰?“韓川沒說話。
七格格抬皓腕輕理雲翼,忽然一笑說道:“想想也怪好玩兒的。”韓川目光一凝,道:“七格格這話……””在通天,咱們是那樣分手的,咱們又是這樣碰麵的,你沒想到會再見著我,我更沒想到還能再見著你,想想這不是怪好玩的麼。”韓川點了點頭,道:“的確,世事的變幻是令人難以預料的……”七格格目光一凝,道:“我忘了問了,李、北二位姐姐都好?”韓川想細說,可是卻覺沒那心情也沒那必要,隻隨口說了聲:”都好,謝謝。”七格格道:“她二位也到皇都來了麼?“韓川道:“投有,不過應該快到了。”。
七格格點了點頭道:“你在這兒,再說朝廷也遭逢巨變,她二位不會不到這兒來的,不過還是不來的好,這地方是個是非之地,平靜不了幾天。”韓川道:“那是一定的,冥賊背天悖人,豈會長久得勢?”七格格口齒啟動了一下,道:“我是說……不談這些了,阿喜,把酒菜拿來,我陪韓爺喝兩杯!”阿喜答應了一聲往後而去。
韓川忙道:“七格格,不必了,我還有事兒……”七格格抬頭道:“我知道你有什麼事兒,不忙在這一時,這一次見麵太難得,不是我的命大通天一別便成永訣,這兒一別今後不知道是什麼情形呢,好歹陪我唱兩杯好麼?“她的神情,都使得韓川不忍拒絕,他沒再說話。
阿喜從後頭來了,她端著酒,另外一個侍婢阿富端著幾味酒菜,放下酒菜後,阿喜們就識趣地躲開了。
筷子是兩雙象牙筷子,酒是一隻銀壺盛著,卻沒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