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川望著這顆丹藥,臉上露出一絲艱澀的表情。但他最終還是伸出手,取了龍血丹仰頭服了下去。隻覺一股血腥味直衝腦中,再沿著喉嚨滑到胃中,迅速擴散開來。登時血氣翻湧,直欲嘔出。但是銀川依舊是默默地站在那裏,默默忍受著胃裏的絞痛,細密的汗珠已從額頭滲出。
“好!好!好!”看到銀川如此堅決,秦靖一連擊掌叫了幾聲好。他在軍帳裏徘徊了一圈,收好錦顏的歸降丹書。終於是冷冷對外麵的士兵發號施令:“押送滄海派弟子下山,準備撤軍!”
聽到他的命令,銀川兀自笑了,隻是因為胃裏的疼痛,讓他的笑容有些牽強、扭曲。
他回過身,從軍帳中走了出來,但是他並沒有重新返回山丘下的戰場,而是沿著山路向山下走去。
他的世界似乎已經靜止了,身後官兵收繳兵器的聲音越來越遠。錦顏確保弟子們安然無恙,也可以稍稍舒口氣吧?隻是,他們之間的姻緣,隻能這樣草草結尾、慌亂收場。
銀川一隻手頹然的拖著卻邪劍,一隻手用力按著自己的腹部,劇痛讓他忍不住彎下腰來。但是銀川的腳步一部沒有停歇,他不想倒在這深山之中死去。他隻是想再次回到那個竹屋,靜靜呼吸著她的氣息,默默地離開這個世界。
陽光星星點點的透過竹屋,照進那個心底裏充滿快樂的地方……錦顏恍惚間又回到了那裏,她欣喜地推開門,但是那個熟悉的身影卻沒有出現。她尋遍了小小竹屋的每個角落,卻怎麼也找不到銀川的影子。院子裏的酒還溫熱,一切都沒有變化,卻獨獨不見了銀川的蹤影……
瞬間,那原本明亮的竹屋陷入一片黑暗,被隔絕了一切光源。錦顏伸出手摸索著,喚著他的名字,摸索了不知多久,她卻始終走不出眼前的黑暗。她的聲音因為呼喊變得嘶啞,帶著嚶嚶的啜泣。黑暗漫無邊際,將她的人和心都刹那間吞噬。
“不——”錦顏發出一聲淒厲的驚呼。
刺眼的光線瞬間淹沒了她的視線,她不禁伸出手遮住了那耀眼的光芒。她隻能慢慢睜開眼,卻隻看見蒼茫的天空,慘白的沒有色彩,沒有倦鳥飛過。
錦顏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渾身冷汗在冬風的撕扯下,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寒噤。嘴唇在幹冷的空氣中幹裂開來,她微微一動,就忍不住痛的吸了一口涼氣。
錦顏支撐起身子向四處望去,才回憶起方才是自己從樹上墜落了,沒想到就這樣昏睡了過去。
可是,無端端的怎麼會做那樣一個夢呢?
她微微皺起眉頭,搖了搖頭,苦笑自己居然因為這幾日的變故變得迷信起來。
錦顏站起身子,拍打著身上的浮雪,盡管沒有找到寒崖,但是她還是要回去麵對滄海派的弟子。
而她見麵對的是怎樣的場景?半個時辰已過,那個戰場是不是變成了修羅場,變成了遍布鮮血與屍體的人間地獄?師傅莫劍黎還有銀川,必定會不顧一切的對付那些官兵,恐怕那林間的屍體,也有大半是朝廷的官兵吧?隻是無論如何,她都要麵對。
她有些忐忑的來到了那片戰場,她預想中的場景並沒有出現。
她隻是看到眾弟子正排成兩大隊,一隊由官兵看守著向山下走去,應該是被遣散回鄉。另有一支隊伍,大概是準備隨軍的弟子,正在與管事的官兵詢問著什麼。還有兩三百名弟子,聚在另一邊,似乎沒有離開滄海山的意思。
一時間錦顏大喜過望,這些弟子終於從死亡邊緣活了過來。在這以外的驚喜中,她卻沒有注意到銀川不見了蹤影,也沒有注意到莫劍黎在後麵,用悲戚的眼神看著她。
安頓好那些決心留在滄海山的底弟子後,她才稍稍舒了口氣。靜下心來的片刻,那支撐自己意誌的支柱瞬間倒塌。她的眼神迅速變得暗淡無光,心灰意冷的靠著石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