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麼?”
滄瀾開口。
永安卻隻是冷冷地看著那片長亭。
“你何須知道?”
醒來時是什麼感覺?
地獄的鎖魂鏈纏滿她身上。
閻王戒備的眼神。
小鬼驚恐的模樣。
於是她知道,她連第十八層都不夠進。
她合該永墮地獄,不得超生。
成為仲裁者,她其實是歡喜的。
沒有感覺,就不會痛了。
這樣空茫茫的一片,真幹淨。
真幹淨。
她明明可以直接過去。
可她非要在路上慢慢而行。
滄海桑田,世事沉浮。
顧風殘的臉卻清晰依舊。
在她看不清的年歲裏。
仿佛最後記住的就是他的麵容。
水墨潤色,素筆勾勒。
淡雅得像從古畫裏走出來。
於是地獄,其實也不是很難熬。
不是沒有恨過。
可是最後,居然覺得罷了。
他從頭到尾,殺得也不過就她一個。
她冷笑。
相恒家的列祖列宗。
若知道她這樣不孝,會不會跳起來打她呢?
有人影走近,不疾不徐。
永安冷冷道,“你來做什麼?”
滄瀾仔細看了看,才依稀發現那人是淩落。
他也是一身黑衣。撐著一把竹骨傘。
“你要去蜀山?”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永安細長的指摩挲著傘柄,隻聽他冷然道,“何必送死?”
“送死?”永安似乎想笑,“我早就死了。”
淩落的身邊還跟著一個鬼魂,似乎是個男子,似乎還在那裏見過。
她問,“新接的?”
淩落點頭,冷冷道,“鬼魂去蜀山,你倒想的出。”
她沉默,忽然說,“想看看這個塵世最後一眼罷了。”
她語氣清淺,卻連滄瀾都聽得一愣。
“隨意。”
說罷,淩落轉身離去,永安看著外麵的燦陽,“走吧。”
滄瀾好奇道,“這傘,每個仲裁者都有嗎?”
永安點頭。
“這傘,名為陰陽傘。是鬼魂的無上聖器。驅動方法很簡單。”她一麵說,一麵給他示範,他聽的也仔細,試了兩回,竟然也轉動起來。
“一定要去嗎?”滄瀾詢問。
她並不回答,良久。
路旁有老農推著車走過,她漠然地看著那車穿過他們的身體,走遠,消失在遠方。
遠方。
她的生命,原就是通向遠方的,地平線之下,永遠到不了的地方。
當真漠然,她點頭。
是什麼時候開始,對自己也可以這麼漠然了?
帶滄瀾一起來,是真的乏了,還是單純的不想去蜀山?
她不知道。
原來,不知道是那樣好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