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29章 勝負之間
實話說，秦斷樓這幾日非常的傷神，他從來不講情義，這一次卻不想讓其他的人涉險。也許是他的優柔寡斷和自負或者是還殘存那一絲憐憫之心，才會招致今日的後果。
“天聰願和迭魔教共存亡！”華天聰毫不猶豫的道，不管形勢變得如何嚴峻和惡劣，他都會一如既往的陪伴在秦斷樓的身邊，與他同生共死。
這時候，一言不發的季扶柳和華天霜也陸續抒發豪言壯誌。論人品，他們的確算不上什麼好人。但是，他們就是要讓世人知道，迭魔教有迭魔教的規矩，更不是貪生怕死之人。當真在越發關鍵的時候，才能明白什麼叫做團結一致。而季扶柳和華天霜的個人情緒已然隱沒在大是大非麵前了。他們可以放下一切攜手作戰。
底下的眾弟子紛紛呐喊起了口號，忐忑不安的心漸漸複蘇了些，背水一戰，給自己動力。教主畢竟待他們不薄，護法和管事都是如此的一表衷心，他們又豈能在這個時候退縮呢？
借著著一段簡單的對話之後，迭魔教上下鬥誌全全，氣勢如虹。
秦斷樓甚感欣慰，有了他們這幾句話，也許真的就夠了。他一生或許是殺虐太重，今日索性就放手一搏，殺他個痛快。
此時，夜千竹正巴巴的等著琴色的到來，這幾日琴色每日這個時辰都會到。
不例外的，琴色婀娜的身姿款款而來。夜千竹仔細調查過了，風繼寒與左淩一每每都是早出晚歸，甚至都忘了有自己這一號人。今日早早的便裝出了門，想必是有所圖謀。這正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你可知我為何日日前來？”琴色劈頭來了這麼一句。
夜千竹茫然的搖頭不知，那應該是琴色的身份比較特殊宅裏的侍衛自然是對她敬重有加，不敢逾越，風繼寒更是任她自由出入無礙。可是她為何神情這麼嚴肅。
“你我比較熟絡，他希望我來陪陪你。”琴色艱難的吐出這句話，麵色極為難看。
啊？夜千竹瞪大了眼睛，自己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人，話說無聊是無聊了些，琴色這話的口氣分明帶著七分醋意，她不可置否的問：“你不會以為他喜歡我吧？”
不可能！像風繼寒這種冷血的人怎麼會喜歡上人呢？就衝著他對琴色的若即若離的態度，放著這麼一個大美人不去關心，會關心她這個無名小輩？更重要的是，她到寧願相信自己是對風繼寒有什麼利用價值。
“喜歡不喜歡我不知道，總之他對你不一樣，上次在畫舫上的時候他並不想置你於死地，是左淩一下的命令。”琴色帶著半分的心虛，若是上一次夜千竹死了，那份罪惡她也有。想她全心全意的跟在風繼寒身邊數年，卻始終得不到他的心。
不會說的是真的吧？夜千竹開始心驚肉跳，價值麼她確實已經沒有了，該不會真的如此“幸運”被風繼寒瞧上了，福禍難料。歸結一句，這種服氣她是決計承受不了的。
“對不起。”夜千竹小聲的道，麵上多了幾分無奈的表情。
琴色還當是她的憐憫，一時不查，自己纖細白皙的頸上驟然間多出了一樣冰冷的利器，亮晃晃的刺傷她詫異的眸子。
“對不起。”夜千竹手握匕首，一臉歉意，卻沒有後悔的神色。憑琴色的地位，風繼寒的手下應該會投鼠忌器的吧。
琴色忽然失聲笑道，沒有想到對方在聽說了風繼寒的感情之後，非但無動於衷反而是熱切的想逃跑，原不知她如珠如寶對待的卻在對方眼裏分文不值。她非常配合的沒有一絲掙紮，也罷，就讓她做一件好事。
夜千竹就這樣挾持著琴色到了門外，眾侍衛見狀紛紛持劍周圍，卻不敢輕舉妄動。
“你們難道都不曾見過本姑娘嗎？還不快讓她走。若是我少了一根汗毛，等二皇子回來必會給你們好看。”琴色見他們沒有放人的舉動，出言恐嚇。
眾侍衛略為思索了下，琴色姑娘是二皇子的女人，他們自然是開罪不得。而另一名女子是一個囚犯，兩者相比權衡利弊，自然是做出最明智的選擇。其中一個為首的侍衛命令所有的人讓出一條路。
二人異常順利的出了宅子，若不是左淩一和風繼寒通通不在，她想，她是沒有如此順利的。
“琴色，謝謝你。”待見身後沒有追趕的侍衛了，夜千竹迅速拿開了手中的匕首。事實上，誰都看的出來她並沒有殺人之心。
琴色怔怔然道：“你走吧，以後再也不要回來了。”走的越遠越好，不管她是否是為了自己的私情。拋開這一切，她很欣賞夜千竹。但是，她希望在今後的日子裏她不要出現在風繼寒的視線之內。
夜千竹麵色不比琴色好看，原本她開口想問這件事風繼寒會不會怪罪她。想了想，沒有出口。風繼寒總不會冷血到了沒人性的地步吧，這些年來，琴色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憑他們多年的感情不至於吧。況且，她也是被迫的。
望著夜千竹匆匆而走的身影，琴色朱紅的唇微微輕動：你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我會武功的事了吧！
這便是她的催命符，她一向是以弱女子自居，卻受了風繼寒的影響學了幾年的武藝。風繼寒又豈會不知，她的武功在夜千竹之上。琴色嘴角的笑容不覺苦澀起來，絕美的麵容上殘留一抹淒涼的笑意。
迭魔教之外有人在叫囂，整個教中無形中蘊含著種種陰冷和抑鬱之感，每個人的心中都壓抑著，忐忑不安的情緒占據全身。縱然有了方才的鼓舞，卻也及不上真的危險來到了那一刻。
緊張的氣息在半空中盤桓和凝固，殺氣聚集在一處，蓄勢待發，門外的眾人仿佛心有靈犀似的眉峰緊皺著，神情戒備。橫豎迭魔教是江湖的禍害，他們也一直抱著除之欲後快的心態，但是出於被迫和威脅，卻是十分不悅的，但又是無可奈何的事。
為首的正是身為無影門主的李自遙，他如今已然亮明了身份，便再也無後顧之憂，遮遮掩掩了。
而以夏延格為首的各大門派錯愕之際卻是無半分怪罪的舉動，論武功，你們中間有人是他的厲害嗎？夏延格身旁的方婉婷氣色頗好，她自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與夏延格發生了肉體上的關係，即使是挨了些責罵，但她早就吃準了夏延格會負責到底。她到不是不擔心父親的安危，隻要今日除了迭魔教，便可相安無事了。
方婉婷天真的想，望了望身旁的男子，眼神越發充滿著對未來的希望。
眼下最心情最差的不是危在旦夕的迭魔教眾人，而是麵容平靜的夏延格。自從他的親事變的一團糟之後，他的便開始沉默寡言了。果然，人是都不過天的，更鬥不過那命定的安排。夜千竹所做出的種種，他皆不願意追究了。一切都是他的一廂情願，幻想的太過美好，才會深切的體會到從天堂掉入地獄的感覺。沒有什麼比失去心愛的女子更過痛苦和哀傷的事了，他的眉眼雖平靜，有時甚至在笑，夜闌人靜的時候獨自唉聲歎氣，心頭一片淒涼。
再加上師父又出現了這等意想不到的事，他實在是搞的有些焦頭爛額，身心俱疲。既要安撫青城的諸弟子又要與風繼寒協商關於方震濤的事，每每力不從心，卻是強裝鎮定，就連此時此刻站在迭魔教門前的圍攻舉動，竟也分不出是對還是錯。恍惚間竟然失去了判斷的能力。若是按著他平素的性子，會如此窩囊的受壓迫麼？
朱紅色的大門緊緊逼著，眾人屏息密切注視著。就在李自遙準備下令強行闖進去的同時，大門開始漸漸有了鬆動。從微微的一條縫，快速的重重一聲打開，寬敞無比，視線漸漸豁然開朗。
首先映入眾人雙眸的是魚貫而出的數百名迭魔教弟子，分成兩對紛紛向左右兩邊散開，形成一個半圓的趨勢，神情麵容謹慎小心翼翼，嚴陣以待。
由李自遙所帶的人馬和迭魔教的正好形成了一個極大的圈子，楚河漢界，兩方對峙，形勢嚴峻，氣氛冷凝。而隨著步伐的漸漸來臨，兩位護法華天霜和季扶柳分別麵容鎮定沉靜的走了出來，其次是華天聰，最後才是那個舉重若輕的教主秦斷樓的訕訕來到。越是重要的角色越是壓軸登場。
李自遙和夏延格以及崆峒霞客山莊和其餘些門派之人隻見秦斷樓一派鎮定自若神情高潔，完美的五官將他的淡雅發揮到了極致。似乎從他的臉上從來都不會看見憂傷和多種複雜的情緒外露，他不慌不忙不緊不慢。
李自遙嘴角露出些微的笑容，這世上恐怕也隻有秦斷樓是他的對手了。
他們兩度交鋒，內力自然是年長的李自遙雄厚，但是體力的話畢竟是年輕一輩的有勝算。兩廂較之，使得二人數次交手勝負都在伯仲之間，須臾片刻。所以，任何一方隻需出一點錯，就會是致命的錯誤，一失足成千古恨。實話說，高手之間除了你爭我奪分出勝負，更多的是對彼此的吸引和讚賞。秦斷樓有如初生牛犢不怕虎，一開始竟跑過來挑戰自己，幸而他經驗老道，險勝一招。
吸引和讚賞無關人品和地位身份等等，隻是一種惺惺相惜。李自遙和秦斷樓正當如是。
“我秦斷樓何德何能竟能使得諸位如此的興師動眾？”秦斷樓不屑的道，眼神意味不明。
有甚者會以為秦斷樓是早有防備，詭計多端，眾人他們人多勢眾高手如雲，最後的結果也難料。麵對秦斷樓嘲諷語句，他們不約而同的默不作答，畢竟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說起來真是丟盡了名門正派的臉。
“秦教主別來無恙啊！”李自遙是在場唯一做的了主的人，即使是風繼寒一敬畏他三分。
秦斷樓冷哼了一聲，想不到啊，想不到，一向清心寡欲的逍遙散人竟也會成了利之所往之人。仔細想來，也不難猜到，若是李自遙心中真的如此這般清心寡欲不問世事，又豈會如此輕易的答應霞客山莊而出山製造紛亂呢？心機城府可見一斑！
“前幾次我與你可說是未分勝負，今日我們就一決高下吧！”秦斷樓不是傻子，與李自遙交手之後方察覺第一次的時候不光是他受了輕微的傷勢，原來對方也是。隻不過他是個直爽不屑拐彎抹角的人，自然比不上那些摸爬滾打的老前輩來的深藏不露。
“你小子到是不笨，可惜……”李自遙言猶未盡，可惜偏偏不是個能夠駕馭的了的主，若他不是那麼驕傲和強勢的話，自己到願意收秦斷樓做徒弟的，甚至是——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要完成江湖武林的統一，迭魔教便是一個大障礙，秦斷樓此人絕不能留。李自遙心中更加堅定了幾分，他不是沒有想過風繼寒在遠處觀虎鬥，趁機白白的撿便宜。他的心中對手向來隻有秦斷樓，其他的人不過是雕蟲小技，他根本不屑一顧。
秦斷樓眉心一蹙，略有一種情緒上了心頭，那是他親眼目睹了眼前的明顯多於迭魔教好幾倍的人數之後。最後，他抬起眸，定神望著為首的李自遙，怔了會兒，悠悠道：“我秦某人一生殺人無數，從不相信因果循環。今次與你一戰，是生是死，都已打算解散迭魔教，從此在不用掛心。”
啊？眾人皆倒抽了一口氣，有的慶幸，有的欣喜，有的震驚，有的沉默，有的哀傷，總之現場異常的安靜。
秦斷樓不可思議的話言猶在耳，沉悶的天讓氣氛變得抑鬱難安，遠方一陣狂風迎麵刮來，吹亂了秦斷樓如墨的黑發，散落到了他的身前。盡管他前一步做出了一個等於是認輸一般的決定，臉上的從容不迫和那高潔不可侵犯的神情無端端生出了幾分謫仙般的氣質。
若是旁人聽起來，隻當是漫不經心隨意決定或者說是喪氣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