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第十五章(2 / 2)

不久,大權在握的尼昂變得越發殘暴,但他似乎並非單純出於個人私利,而是真真正正出於一種愚蠢的民族主義所帶來的狂熱感,在四處以強製手段規範治下公民道德的過程裏,尼昂做出了一個聳人聽聞的暴行,他居然把五百名公然打出反對民族主義旗號的公民們處以集體死刑,除了指責他們有分裂國家的行為外,尼昂甚至指控他們“使用了外國哲學家的腐朽思想”。在行刑之前,尼昂站在五百名死囚犯的麵前,向台下的民眾宣布,他們眼前的暴徒由於不願意服從法律管製,由於到處破壞帕蒂略斯人的團結,因此隻有處死他們——“我們這群懷有病態思想的同胞們”——才能使帕蒂略斯真正邁向強大之路。而在行刑結束以後,台下群眾麵對著五百具無辜同胞的屍首,爆發出巨大的歡呼聲,高呼偉大領袖的正義英明,而尼昂則在這些無恥公民的歡呼聲中與無辜者的鮮血中返回了他那富麗堂皇的宮室。

毫無疑問,尼昂的做法與曾經反複肆虐於人類文明中的獨裁者、愛國者、宗教狂熱者的行徑並無二異,雖然他們的目的不盡相同,但他們卻做出了同樣可恥的事情。無論是愛國主義,民族主義還是宗教主義,它們一旦陷於狂熱——事實上它們總會輕易使無知大眾陷於狂熱——或者為聰明的獨裁者所用,就會演變為為了集體幸福而強迫他人做出犧牲的暴行,演變成一種針對既有文明的完全破壞,最終演變成一種極端狹隘的反對世界的思考。“讓我們看看愛國主義、民族主義與宗教主義的光輝燦爛之下,多少懦夫與流氓把它們當成了最後的庇護所。”

而真正熱愛他們國家與民族的公民呢?他們大概都已被扣上賣國賊的名號,死在了流氓們的淫威之下。當時,立過無數功勳,身有殘疾,已經六十五歲的帕蒂略斯將軍奧皮納斯賦閑雜家,但他的家很輕易便被一群打著帕蒂略斯民族主義旗號,到處搜剿外國圖書繪畫雕塑的暴徒們入侵並拆毀,不僅如此,當暴徒看到奧皮納斯發出憤怒的詛咒時,他們厲聲指責奧皮納斯是賣國賊。然而,當奧皮納斯反詰說,暴徒們有沒有在戰場上殺死過任何一個外國敵人的時候,暴徒們因為自己的傷疤被揭露出來而顯得極為憤怒。於是他們用棍棒把無力反抗的奧皮納斯敲死,並且剝走了奧皮納斯還算華貴的衣物以及他身上一切值錢的飾品。除了奧皮納斯之外,相同的暴徒們到處對著自己的同胞打砸搶燒——因為外國人不是早已逃離,便是通過賄賂得到了尼昂的保護許可——用以發泄自己的殘暴本性。然而,也正是相同的一批人,當他們的所在的城市為帕蒂略斯人阿梅代奧帶領的瑪弗羅軍隊攻陷,並且瑪弗羅士兵由於貪婪的心情而做出劫掠的行為時,他們卻首先接近士兵,與他們沆瀣一氣,共同進行了自己的惡行。他們剛好把一種健康的民族主義心態完全調轉,以至於做出如此卑鄙無恥的勾當:麵對無辜與正義的同胞大肆虐待,麵對非正義而又暴虐的敵人阿諛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