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墨啞著嗓子,看著秦紫嫣的眼睛問道:“父皇他臨走前,有沒有說什麼?”
秦紫嫣眼裏蓄著一汪淚水,安靜地看著慕容墨的眼睛,嘴動了動,卻沒有發出人聲音來。讓她怎麼說出口來呢。先皇駕崩前,最後的願望就是等著見慕容墨最後一麵。可終究還是無緣再相見。如果讓慕容墨知道,他連自己的父皇最後一個願望都無法滿足,必然會自責不已。
因此,秦紫嫣猶疑了下,到底還是將真相藏在了心裏,輕聲道:“父皇臨終前,說讓你好好保重自己。”
“就這些?”慕容墨沉聲問道。
秦紫嫣點了點頭,道:“就這些。”
“父皇的陵墓在哪裏?”慕容墨繼續問道。
秦紫嫣想了想,道:“陵墓是一早就定好的。”
“嗯,我知道了。”慕容墨重新將目光投向慕容清的身上,輕聲道:“四弟,你穿著父皇的衣裳,倒真是跟父皇有幾分相像。父皇若是看到你身著龍袍這一幕,一定倍感欣慰。”
慕容清一直就知道慕容墨才是父皇心中的皇上人選,因此聽見慕容墨這般說,不由覺得有些諷刺。但縱然諷刺又能如何呢,如今,坐在最高位置上的人,是他慕容清,而非他慕容墨。如此想著,慕容清便覺得一點也不在乎這諷刺了。
淡淡一笑,道:“是呀,這龍袍穿在身上,整個人立馬就變得不一樣了。畢竟,整個天下都扛在肩頭了,如何敢不小心翼翼呢。是以龍袍雖然尊貴無比,卻也不是等閑之人輕易就敢穿的!”
“四弟明白個中道理就好。”慕容墨點了點頭,抿嘴笑道。笑容裏,卻有著無窮無盡的哀傷,低聲道:“臣想跟皇上請命,去陵墓看望父皇。”
“去吧。”慕容清點了點頭,道。
“謝謝皇上。”慕容墨恭恭敬敬地彎腰,行禮道。
慕容清眯起眼睛,看著慕容墨的一舉一動,心中不由也為他沉得住氣而感到驚歎。他的大哥,能夠讓父皇如此看重,能夠讓朝中大臣如此擁戴,原來也不全是沒有理由。這般想著,不由覺得自己想跟慕容墨公平競爭的行為有些荒謬。但是慕容清的骨子裏帶著一種天然的自卑性,他沒有辦法控製住自己不去賭這一場。
因為,這一場賭,賭得不僅僅隻是皇位,還有他這麼多年來所缺失的關注與尊重。他需要這場賭,來向世人證明自己,證明他慕容清比任何一個人都要優秀。
若是賭贏了,那麼他便可以獲得一切。無論是皇位,還是內心的高貴。他的精神世界一片荒蕪,幾近莽荒之地,所以對於精神上的滿足,他格外渴求。哪怕為此要賭上自己的全部,哪怕輸了之後一無所有,他也心甘情願。
“大哥,我先告退了。”慕容清卸下所有的防護與偽裝,朝慕容墨淡淡笑道。
慕容墨也點了點頭,笑道:“嗯,你那麼瘦,應該多吃點。”
這一刻,他們兩人的對話如此溫和親切,就仿佛是一對親密無間的兄弟。
但很快,慕容清的神情就變得居高臨下起來,他的目光沒有目的地落在虛空處,幽幽道:“禦花園裏花朵最近很是不甘寂寞,開得格外燦爛。你們若是得空,倒可以多去走走看看。”
“是。”慕容墨沉聲道。
慕容清聞言點了點頭,往外走去。
不知為何,轉身的那一刻,慕容清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憐。他突然發現,他內心所渴望的,並不是如今這樣的場景。在他的內心裏,有一幕情景是他夢裏經常流轉的。他靠在自己的哥哥肩頭,安心地睡著。而他的哥哥,用愛憐的眼神溫柔地注視著他。隻可惜,那終究都隻能是一場夢。
他跟他們之間,丟失了十多年的共同記憶;
他跟他們之間,早已在不知不覺當中形成了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
他跟他們之間,無論他怎麼努力怎麼卑微,也抵不過他們之間的兄弟情深。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愚蠢得非要貪戀呢!沒有就沒有了吧!
這般想著,慕容清的臉上不由出現一抹肅殺的表情。他的背,挺得很直,直得有些過分,使得他有些瘦弱的身軀就仿佛隨時都會折斷般。也不知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走著走著,竟然走到了坤寧宮。
站在坤寧宮外,慕容清猶疑了下,還是踏步繼續往內。
守門的侍衛,見是皇上,激動得忙行禮,然後快步前去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