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兩百三十五章 少年天子
德容太後依然極愛品茶,新進貢來的特級大紅袍,在白色瓷杯裏翻滾著,茶香嫋嫋,繞梁不斷。
慕容清望著那縷混合著茶香的輕煙緩緩上升,最後消散在空中,麵上不由出現茫然。
“皇上這是怎麼了,變得讓哀家都有些不認識了。”德容太後敏感地感覺到了慕容清的不對勁,沉聲問道。
慕容清擠出一絲笑容,道:“母後真愛說笑,兒臣再怎麼變,也總歸是母後最熟悉的那個人。”
“是嗎?哀家倒是真心希望是如此。隻不過,看慣了這世間百態,才明白一個人要想一直保持本心,實在是太難。每個人都會隨著時光的流逝而逐漸改變,哀家如此,皇上你亦是同樣。”德容太後朝菱月揮了揮手,示意菱月退下,然後稍稍挽起衣袖,親自給慕容清倒了一杯茶,低聲道:“有什麼事情就跟哀家說吧,畢竟哀家跟你,是站在同一條線上的。”
“即便對麵是慕容軒,您跟兒臣,依然是站在同一條線上的嗎?”德容太後與慕容軒之間的事情,慕容清早已知曉,因此見德容太後這般說,不由就問出了這句話來。
德容太後怔了怔,隨即道:“如果他阻攔了你的路,那麼哀家一樣不會心慈手軟。但是,哀家有一個請求。”
“什麼請求?”慕容清問道。
德容太後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沉重,道:“不論他做了什麼,都必須留他一條性命。哪怕是將他貶為平民逐出京城,也務必保全他的性命。”
“兒臣知道了。”慕容清知道這是德容太後所能做到的極限,因而露出滿意的笑臉點頭道。畢竟,他也無意要他們的性命。
這時,菱月突然走進來,附耳對德容太後說了些悄悄話。
待菱月退出去,德容太後的麵容依然沒有任何變化,她端起茶杯輕輕喝了口,問道:“皇上,您說這大紅袍跟西湖雨前龍井相比,究竟哪種口味更好?”
“那要看喝的人更偏愛哪種口味了。”慕容清也端起茶杯飲了一口,他其實並不是個愛喝茶的人。或許是因為在寺廟裏待得太久,讓他心生反感,對這世間一切寓意禪理的東西都避之不及吧。是以,他雖然長相清秀,口味卻十分重,喜歡鮮鹹香辣。類似於茶或者清粥一類,他完全就提不起興趣。今天這杯茶,若是不是德容太後親手泡的,他是斷斷不會端起喝上一口的。
德容太後淡淡一笑,道:“人的一生,一切自有定數,哪裏由得你的口味來。若是遇著不合口味的,你便難以忍受,那麼生活給予你種種磨難,你又該如何承受下來呢?皇上,你這樣,著實讓哀家憂心啊!”
“母後,兒臣是真的很迷惘。”慕容清放下手中的茶杯,盯著在水裏沉浮不斷的茶葉,低聲道:“剛才菱月姑姑跟您說的,一定是有關於慕容墨的事情吧。”
“你倒是很聰明,哀家什麼都沒有說,你卻已經猜到了。”德容太後輕輕吹開浮在水麵上的茶葉,輕聲道:“你這樣做,有什麼用意嗎?哀家千辛萬苦地想著怎樣為你將前路鋪平,可你倒好,你竟然縱容別人在你眼皮子底下作出這等事情。清兒,你到底有多年少輕狂?”
“母後,兒臣並非年少輕狂,而是有些東西,兒臣必須去證明它。”慕容清解釋道。
德容太後搖了搖頭,道:“其實,你根本就不必去證明什麼了。你坐在皇位上,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不!”慕容墨抗議道:“我要的那個證明,對母後您來說,或許是有些可笑的幼稚行為,但它對我來說,卻至關重要。”
“清兒,你可知任何行為都是要付出代價的。你如此在意過程,可有想過結果。”德容太後低聲歎道。
這一刻,她終於將慕容清也當成了一個孩子來看待。
想想這個孩子,在不足一歲的年紀下,就遠離所有的親人,被送入寺廟裏清修。雖然依然是皇家人的身份,但是在那些宮外人看來,又與放逐有何兩樣。他在宮外,過得必然艱辛忍辱負重。
德容太後探過身子,抬起手輕輕撫摸了下慕容清的頭。這樣親昵的舉動,讓慕容清難以適應地往旁側了側身子。
“你自己的路,自己選擇怎麼走下去,別人沒有辦法替你做決定。但是,你要知道的是,人生沒有回頭路,走錯了就隻能步步錯下去。”德容太後沉聲道。這番話,又何嚐不是她在說給自己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