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情網恢恢 第一百一十九章 黃雀 2(2 / 3)

“確實要跟我們回建業了?”

蘇宛笑著點頭,吐吐舌頭道:”偷偷回去看爹娘一眼就走,帶孟三兒到外麵見見世麵。”

於是蘇宛孟三兒還有景勉環兒同一輛車,景淵夫婦和阿惟還有明瀾和她的嬤嬤同一輛車,駕車的分別是顧南和顧北,他們兩個都易容成中年的大叔,麵容陌生至極。

明瀾上另一輛馬車時一見景淵,臉色便極不自然,又見景淵麵容迥異,那塊猙獰的疤痕無影無蹤,變成一翩然俊朗的書生模樣,不由得驚疑不定。景淵笑笑,道:

“公主勿要介懷,宮中之事在下實在情非得已,顧兄日後定會對公主解釋清楚。在下既然是顧兄的朋友,公主亦大可放心,絕不會提不該提起的事情。”

這時景淵的袖子忽然被人拉住,一看,原來是阿一,噘著小嘴不滿地說道:

“不見了這許多天,原來跑到宮裏去了。也不知道人家擔心,說,你到宮裏幹什麼壞事去了?”

那語氣中有點擔心,又有點醋意,景淵沒由來地心花怒放,捏捏她的鼻子,道:”想我了,嗯?”

明瀾有些尷尬地別開臉去,身旁的女人拍拍她的肩,對她報以寬慰一笑。

阿一這才仔細看清楚那婦人模樣,嫻靜文雅的中年女子,梳著常見的髻鬟,眉目娟好如畫,身上衣衫款式尋常,但舉手投足間無不散發著貴氣和韻味。她很沉默,但是會對明瀾很溫柔地笑,還不斷向她打手勢比劃著什麼,打開包袱拿出點心放到她手上。

明瀾很乖巧很順從咬了一口點心,難得露出一絲笑容,道:

“啞嬤嬤,你也多吃點,明瀾不餓。”她拿起一個饅頭塞到她的手裏。

阿一這才明白原來這婦人是個啞巴。她手肘碰碰阿惟,看了對麵一眼,阿惟捉過她的手在掌心寫道:

“別好奇,別人的事與我們無關。”

“ 你知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阿一又寫。

“不知道,那天在德麟殿被人灌了兩杯酒,便醉了;後來被帶上宮門外的一輛馬車,一上車就見到你了,然後就是糊裏糊塗地到了孟家溪。景淵總該知道,怎麼不問他?”

“問他?”阿一寫道:”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一聲不吭跑到宮裏去這麼多天,問了也是白問。我隻知道有人來放火燒宅子,我們幸好早早從暗道離開了丹陽巷。”

景淵看了看她們兩個,笑道:”手不累?”

這時明瀾才正式抬眼深深地看了阿惟一眼,禮貌地開口問道:

“袁先生,是否給明瀾引見一下兩位姑娘?”

景淵這才不緊不慢地說:”拙荊蘭一,拙荊的閨中好友上官惟姑娘。”

明瀾笑了笑,向她們點頭致意,阿一一反常態地沒有什麼表情,隻阿惟生硬地回以一笑。她們走的是比較偏遠的小路,一路上沒有什麼追兵,趕了一天的路,傍晚時他們在一處山林邊上停車歇息,阿惟和阿一燒火用瓦罐煮了一點熱水,阿惟倒了一碗捧去給那位嬤嬤,她接過水放在嘴邊吹了幾下然後遞給了明瀾,看也沒看阿惟一眼。阿惟回頭一看,罐子裏的水阿一都分完給其他人了,她想了想,拿起自己的那小碗又遞給了明瀾的嬤嬤,不料那嬤嬤隻是淡漠地看她一眼便扭過頭去不理她。

阿惟愣了愣,以為她隻是礙於陌生,於是又把碗往前遞了遞,誰知她一手推開水碗,用力過猛那碗哐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怎麼了?”景淵走過來,對上一道倨傲的視線,那嬤嬤不會說話,可眼神裏的淡漠和拒絕誰都看得一清二楚。

“嬤嬤不小心把碗摔了。”明瀾趕緊道,”她不是故意的。”

阿惟默默地俯身撿起那碗,轉身走開了。

一路上,車廂裏的氣氛都冷到了極點,誰也不主動開口說話,哪怕是景淵也對阿一的不滿情緒視而不見。趕了三天路後人馬疲乏不堪之際,眼看著壽城就要到了,明瀾在中午吃了一點幹糧後吐了兩回,一張臉慘白慘白的,啞嬤嬤心疼而擔憂地給她拍著背,一個時辰後還開始發燒了。景淵於是讓顧東把馬車趕到最近的三和鎮裏找大夫去醫治她,而顧南和蘇宛她們先往壽城趕去。

好不容易找了一戶農家借他們用來堆放柴草和糧食空餘院子宿一宿,請了小鎮裏的大夫過來,那大夫本就不甚高明,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開了兩帖止吐降熱的方子。到了半夜明瀾燒得更厲害了,密密的一額汗,依舊上吐下瀉,再來診症的大夫慌了神,說是傷寒霍亂之證,搞不好會成了瘟疫,丟下一副藥方子匆匆地離開了。

啞嬤嬤臉色發白,推開門就要進屋裏去看明瀾,阿惟一手拉住她,冷靜地說道:

“你去煎藥,明瀾我來看著就好了。”

“不行,”阿一急忙拉過她,”剛才大夫不是說了嗎?若是還不退熱說不定有性命之虞,還會傳染......我跟你一起......”

“阿一,你和景淵盡快到壽城請有名的大夫過來,說不定明瀾不是什麼傷寒霍亂之症呢。”阿惟朝景淵眨眨眼睛,啞嬤嬤卻突然用力推開阿惟就要走進屋裏,景淵一手拉住她,情急之下大聲喊了一句:

“夫人,勿要輕舉妄動!”

啞嬤嬤腳步硬生生頓住,回頭看著景淵,眼神裏有著擔憂和請求,景淵歎了一口氣,剛想說句什麼,身旁的阿一突然臉色發青發白,軟綿綿地倒了下去。景淵大驚,抱住她倒下的身子喊道:

“阿一,阿一你怎麼了?!”

阿惟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了,連忙上前去看阿一,啞嬤嬤也吃了一驚,正想上前一步時忽然頸上一痛隨即暈倒在地,原來是身後的顧東閃電般一記手刀劈下,阿惟大驚,這時景淵鬆了一口氣對顧東道:

“馬上把人送到壽城與景勉顧南他們會合,不得有半分差池。”

顧東頷首,當下把人抱起上了馬車,揚塵而去。

“原來,你是故意讓阿一暈倒騙她分散注意力,好讓顧東下手將她打暈送往壽城的。”阿惟恍然大悟,”但是她是何人,竟然比一國之公主更為重要?”

“她是誰以後自然有人會告訴你,”景淵笑了笑,捏捏阿一的臉,”阿一,起來了,人都走了就不用演戲了......知道你聰明了許多,在手心寫個暈字你就懂了......”那嘴角的笑容漸漸褪去,他的臉色開始發白,”阿一,阿一?”

阿一不是演戲,她是真的暈倒了。

景淵一把抱起她踢開柴房的門,將她放置在草褥子上,對阿惟說:

“阿惟,麻煩你去讓那農家大嫂送點熱水過來,找位大夫,再把明瀾的藥抓了來煎。”

聲音聽似冷靜,可是難掩那絲顫抖。阿惟應了一聲便去辦事,把那位走了才片刻的大夫又喊了過來,景淵臉色沉沉如水盯著那人,一字一句道:

“內人到底怎麼了?難道也是跟剛才那位得了同樣的病症?”

那大夫是個中年人,不敢對上景淵犀利的視線,隻狐疑地道:

“不對,不對......跟剛才那位有些不一樣,好像是......是喜脈......”

“喜脈?!”景淵失聲問,心頭一瞬間不知是喜是憂,”那她怎麼會暈倒的?”

“這可能是孕婦體質不好,受了寒......怕有滑胎之虞......”

景淵眉間那抹喜悅瞬間消失無蹤,”滑胎?!”他一手揪住那大夫的衣領,把他拖出柴房之外厲聲問:”怎會這樣?如何保胎,你還不開方子?!”

“開、開,現在馬上就開。”那大夫一見景淵想吃人般的表情,結結巴巴地說:”除了服藥,最最好補補身子......”

“那她什麼時候會醒?”

“睡、睡醒了就會睜開眼睛......”

阿惟等大夫走後,對景淵說由她來照顧明瀾,那間屋子他和阿一誰都不許進去。景淵的意思卻是她們兩個先到壽城,由他在這裏等顧桓。阿惟說什麼都不肯,準備好湯藥還有煮好白粥後便把該用的物事都帶入了屋裏。明瀾還在發燒,迷迷糊糊地不知說著什麼話。阿惟拿巾布蒙住口鼻,拿燒開的熱水給她一遍一遍地擦著身子,待她安靜下來後又用毛筆的筆管一點一點藥慢慢的喂給她吃,然後再喂粥。饒是再喝藥,明瀾還是吐了兩回,但阿惟還是堅持不斷地給她喂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