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不是為了方便。
葉府內宅書房中,葉孤嵐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翻開那份紅色的請柬了,上麵的每一個字都是那麼的礙眼,讓他恨不得把它撕成粉碎;可是他不能,他還要好好地去看一看顧桓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他就不相信顧桓真願意娶一個有癔症的女子為妻。
葉成站在書桌前垂著頭,葉孤嵐這樣沒表情的沉默就是發怒的先兆,等了片刻終於聽到他開口問:
“葉成,消息可是已經送到徽州寧王世子那裏了?”
“主上,送到了,那邊的暗人已經飛鴿傳信說寧王世子彭允暗中點了三百府兵正往蘭陵趕來。”
“那麼那日在伏瀾江救回的人也妥善安置好了?”
“安置好了,就等主上吩咐何時啟程送到建業湘東馬場。主上,我們真的要把那女子千裏迢迢地帶走回安陽嗎?阿逵他……聽說正趕回蘭陵想見主上您……”
“他這麼快就把廣陵和徽州一帶玄陰教的勢力和教徒轉移走了?”葉孤嵐眼中閃過一絲陰騭,“這樣,我們就更加要把那女人帶走,有了她,阿逵手上有再大的權力也飛不遠,景淵的七寸也都捏在我手上,否則那日我何須讓人通知傅明遠小尼姑在漁村出現甚至讓我們的人幫助劉零殺了顧桓的眼線讓他順利帶走她?隻是傅明遠怎麼也想不到,船上的廚子和侍婢早已經換成了我的人,整艘船爆炸前剛好把人救走了……說來,景淵真該好好謝我……”
他的手指摩挲著喜帖上“上官惟”三個字,指骨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可是那一日,蘭陵侯不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趕去了建業了麼?”葉成訥訥道,當日他在暗處盯梢,怎麼看景淵也不像是傷心欲絕的模樣。
葉孤嵐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說:“讓護送的人留心點,人經由湘東馬場送出關外,要做得隱蔽一些。景淵和顧桓,一頭狐狸一頭狼,都不是善與的主兒,說不定一丁點的風吹草動就會被他們看出端倪。”
婚宴當夜,煙雨巷的顧宅賓客盈門。
紅燭高燒,喜樂喧天,賀喜聲中,一身大紅吉服的顧桓與阿惟拜了天地並掀開了喜帕。蘭陵的風俗向來如此,新婚夫婦要在親朋好友的麵前對飲三杯才算最後的禮成。葉孤嵐黑眸幽深似海,負手站在一眾鄉紳之中,臉上掛著虛浮的笑容,仔細看下竟是出奇的冷。他看著那個多年前纏著自己的手臂嬌憨地叫著“昭哥哥”女子,曾說非君不嫁,而今卻牽著另一個人的手去立同偕白首的誓言。是在演戲嗎?那流轉的種種竟然忘卻得那麼快,有如風吹散了流雲在無痕跡;抑或她真的是忘了,否則她的表情怎麼會如此自然生動,帶著幾分小兒女的羞澀靦腆,目光溫柔似水地凝視著顧桓,身上紅衣似火映得那張淡施脂粉的俏麗麵容嬌豔無比。
寧王世子彭允依舊未到。
眼看著他們就要拿起第二杯酒,葉孤嵐用力地閉了閉眼睛,遏止住心底洶湧的情緒。也許他和景淵本就是同一類人,都那麼善於壓抑著自己,善於潛藏著恨,更善於舔舐心底的傷。
一直挽著他的手臂站在他身邊的燕羅則是麵帶春風,笑意盈人,她身旁的李員外夫人嘰裏呱啦不停嘴地說顧桓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居然娶了個沒有什麼背景家世的女子為正妻,對她家家財萬貫的外侄女不屑一顧雲雲,有人冷不防丟了一句話過來:
“娶妻就好像穿鞋子,合不合腳隻有自己知道,別人知道什麼?!”
葉孤嵐側目一看,原來說這話的人是景時彥,葉孤嵐對他點頭致意,景時彥還嚷嚷道:
“顧桓能騙得到這姑娘,還真是他的福氣!葉少東,你說是不是?”
葉孤嵐勉強維持著那絲客氣的笑容,眼中的冷意更甚,眼看著一對新人拿起了第三杯酒……
“禮成,送入洞房——”
“顧大人,”葉孤嵐的聲音穿透了讚禮人的餘音,郎朗響起:“今日來賀,送的賀禮都是俗物,不如就讓葉某彈奏一曲送與大人,以饗賓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