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洛在心裏輕舒一口氣，如此便算是又能拖延一段時間了，隻是這長夜漫漫，哪裏是那麼容易熬過去的呢。
“公子想聽什麼曲子？”梨洛安坐於古琴之前，素指輕輕搭上琴弦，聲音又是這般溫柔，倒當真有那麼幾分脫塵之意。
“在下不懂音律，隻隨姑娘喜好。”男子就這麼靜靜注視著梨洛，不知在想些什麼。
“如此，奴家便為公子獻上一曲《離殤》罷。”梨洛垂下眸子，刻意放緩了動作，然縱是再緩再慢，那指尖碰了琴弦終是要傳出悠遠的曲調來。
“冷月照空明，
夜半人初靜。
傷心更把幺弦撥，
弦斷有誰聽？
閑來誦明月，
離合總關情。
自把滿腹傷懷事，
盡數付秋風……”梨洛輕啟唇畔，唱出的便是這悲戚無奈的曲調。
“啪啪啪……”聲落曲散，便有擊掌聲傳來，梨洛一愣，這才自思緒中轉醒，今日自己這是怎麼了，不過一個無關痛癢的曲子，竟也能叫自己沉醉其中了。
“這曲子果然是好曲，這人嘛，更是……妙人哪。”不知為何，男子在口出溢美之詞的同時，眸中竟好似閃過淡淡惆悵。
“公子見笑了。”梨洛連忙斂起心神，重拾笑顏。
“你不想我碰你，是也不是？”沉寂片刻，男子突然如此開口，語氣凜冽。
“公子此話怎講？”梨洛皺眉，自己的言行該是沒有什麼不妥之處吧？
“罷了罷了，我又何苦這般折磨自己？”男子自嘲地笑了笑，眸光卻顯得愈發柔和了。
“公子在說什麼？”難道是方才自己那一曲，勾起了這人的傷心事？
“梨洛姑娘，可否幫在下把樓裏的老鴇喚來？我有事要和她相商。”突然收起了滿麵愁容，男子的眸中隨即射出淩厲之色。
梨洛一愣，雖有些不明所以，卻也不能忤逆了客人的意思，便匆匆起身，往那屋外喊了一句：“這位公子要見柳姨，你過去問問柳姨現在可得空。”
“是。”細微且陌生的聲音自屋外傳來，想來該是一直候在外頭的婢女，隻是這婢女又和先前引路之人略有些不同，一來那些引路者皆是這樓裏的姑娘，平日也有接客，之所以為紅牌引路，也隻是為了多見些恩客，好為日後自己的生意做打算；二來這些守在外頭的丫頭都隻是留意屋裏人，聽主子吩咐行事的，做的也隻是端茶遞水的粗活，離接客估摸著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但是梨洛羨慕的，偏偏就是這些樓裏的下人。
是因樓中姑娘有服侍不周之處，可自己方才分明沒有做錯什麼吧？雖然這樣自我安慰著，梨洛仍有些忐忑，若真是哪裏出了差錯，自己估計就又得遭罪了。
“梨洛姑娘不必擔憂，此事與你無關，卻又與你有些幹係，且等到老鴇來了再說罷。”男子搖搖頭，卻不願多做透露。
被對方這麼一堵，梨洛也隻好閉上嘴巴默默等待。
隔了片刻，外頭便傳來喧鬧聲，像是有人低聲吩咐了什麼，接著便響起了敲門聲：“不知公子可在房中嗎？老身便是這樓中的老鴇，不知可方便進去嗎？”
“柳姨請進。”男子站起身，梨洛也趕忙跟著站了起來，這一站，梨洛倒是發現了一個有趣的問題，這人坐著的時候自己倒是沒發現什麼，這一站起來卻是看得分明，這人的個頭似乎隻是和自己差不多，若是和尋常男子比起來，似乎要矮上許多吧？
“哎呦，這位爺您就坐著吧，這麼大動幹戈的，老身我可擔不起哪。”柳姨頂著一臉的脂粉笑著扭了進來，說出的話也是含滿了諂媚。
“柳姨客氣，裏麵請。”男子抱拳行禮，又做了個請的動作。
“公子客氣，不知可是我這樓裏的丫頭服侍得公子不滿意哪？我這樓裏可多得是溫柔體貼的姑娘，公子若是不嫌棄，我這就叫幾個姑娘過來。”柳姨一邊往裏走，一邊把責問的目光投向梨洛，梨洛卻隻是聳了聳肩，一副“這又不關我的事”的神色。
“柳姨言重，在下要找柳姨商量之事確是與梨洛姑娘有關，卻並非柳姨所想那般。”男子好笑地搖搖頭，在桌邊坐了下來。
“那是？”柳姨不禁皺眉，難道是要贖人不成？
“柳姨還是先坐吧，如此可叫在下如何開口？”男子笑著倒了杯茶，推到柳姨麵前。
柳姨點頭，利索落座，心下卻仍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