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荒謬至極
鼻尖傳來淡淡的茉莉花的香味，“茉莉花……”原來是這樣。
“是啊，茉莉花，這個香味很熟吧，幸虧有它，我才那麼容易傷到了常文旭。”連澤楷厭惡地撇過頭去，似乎對身上這個味道深痛惡絕。
久久的沉默，常文婧胸口的疼痛絲毫未減，但是卻高興，自己在為他承擔著，在受著，他不是一個人，還有她陪著他。
常文旭，要挺過來啊，聽到沒有，要好好地活下去，活下去……
“在這麼多兄弟姐妹中，除了三哥，就是大姐對我最好了。”褪去了猙獰，連澤楷落寞地坐在另外一張離常文婧稍近的位子上，徐徐說來，“幾年之前，常文旭到了南國和親，父皇問了大姐的意見。大姐欣喜若狂，對常文旭一見傾心，自然歡喜應下，可是常文旭卻說南國皇室的女子各個如醜八怪不能見人，說大姐更是醜得嚇死人，並當著南國皇室的麵說隻要他常文旭在的一天，都不會娶南國的女人。”
常文婧無奈一笑，以常文旭的個性，這話他絕對會說出來。
連澤楷停了片刻，便又接著說道，“我大姐麵皮本來就薄，哪裏禁得起男人這般羞辱，更何況還是她中意的男人。當晚大姐便上吊自殺了……”
語氣雖然平靜，但是卻感受地出這對於連澤楷來說，該是多大的打擊，那麼疼愛自己的姐姐，就因為常文旭的一句話永遠離開了自己。
“這都怪常文旭，要不是他，我大姐根本不會死。”連澤楷越說越激動，聲音也略帶哽咽，又是一拳重重打在了桌子上，“隻恨沒有讓他當場斃命。”
“哼……”常文婧嘲諷地輕笑出聲，“所以你把所有的責任都歸到了他的身上？”
荒謬至極。
“難道不是嗎。”連澤楷咬緊了牙。
“如果隻是因為心上人的一句話就去死，那麼你大姐也太可悲了，雖然常文旭有錯，但是我看根本原因還是在你大姐身上。”那個女人雖然值得讓人同情，但是卻也可笑，隻是因為一個男人的一句話就去死，把自己的性命當成什麼了，難道這個世上就沒有讓她值得留戀的東西了嗎，這樣就去死。
似乎聽到他遭遇的人都是同情他，卻從來都不會指責他的姐姐，常文婧算是第一個人說是他姐姐的責任，“你知道什麼，你們是一夥的，你自然偏袒他。”
“要是因為一句話就去死，常文婧是不是要死幾百次了。”常文婧不想拿自己來做例子，但是思來想去，卻是最有用的例子了。
連澤楷對常文婧忽然爆出來的名字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那個被東國女皇四國通緝的女人，常文婧？”
果然是很有名啊，常文婧忍不住感慨道，沒想到自己倒是成了四國人盡皆知的惡婦了。
“那又怎麼樣。”她也夠倒黴的，不被待見也就罷了，還被查出來不是女皇的親生女兒，被貶為庶民也就算了，還要被女皇四國通緝。
“能怎麼樣。”常文婧深吸一口氣，似乎這樣可以緩解疼痛，“生與死隻是一念之差，為什麼她沒有死，因為身邊有著需要她需要關心，需要保護的人，她更加不想要讓那些愛著她的人擔心和難過，所以就算再苦再痛再艱難，她都要活下去。”
連澤楷剛要反駁，卻又被常文婧截住了話頭，“誰不會有脆弱的時候，誰沒有經曆過刻骨銘心的傷痛，當你發現你守了多年的承諾，隻是一個笑話，那種傷痛豈是一句被欽慕之人說了醜能夠比的。”
好痛，痛的幾乎無法呼吸，常文旭，你挺住啊，要挺下去。
“要是救不活太子，朕要你們的腦袋！”常季青看著昏迷中高燒不退的常文旭，心裏又急又氣，東國皇宮守衛森嚴，竟然進來了刺客，而且不是別人，竟然還是當今太子，這讓她怎麼不急，怎麼不氣。
她所有的希望都在他的身上，他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旭兒，旭兒……”即使是高傲的萬貴妃，見到自己的兒子這樣，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常文旭……”常季青坐到床邊，緊緊握住了常文旭的手，“你聽到了嗎，你不可以死，你不能帶著朕的希望死去，你不能。”
連澤楷看著常文婧麵如死灰的臉色，從額頭上密密沁出的汗珠，讓他大為詫異，這才慌了起來，不是心痛，而是真的痛。
“我去找大夫過來。”手忙腳亂要去找太醫。
胳膊一把被抓住，“別去。”那麼堅定的眼神，帶著幾絲哀求。
“不行，你都成這樣了，必須得叫大夫。”說著就要掙脫開常文婧的手，“我答應了三哥要好好照顧你，雖然你背叛了我三哥，但是我還是要信守承諾。”
常文婧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抓住他，要是真的叫了大夫，那她就真的死定了，“別去，這裏的人都認識我，一旦被發現，我死路一條。”
連澤楷皺眉，微微眯起眼，“你在說笑？”都認識她，怎麼可能，“你隻要等一下，我馬上就回來了。”
“我是常文婧。”常文婧緊緊拽住他，逼不得已說出口，“我是常文婧，你要看著我死嗎？”以為找了個比較溫順的人過來什麼事都沒有，卻偏偏是個厲害的角色。
連澤楷這下子是真的愣住了，不可思議地看著常文婧，不敢相信她說的話，“你怎麼可能是常文婧，要回你是常文婧，你還敢來這裏。”本來就有疑惑，為什麼這次東國冊立太子大典，要皇後親自出馬，原來是來探測敵情。
“如果你要叫人過來，那就叫吧，如果你想承擔後果的話。”常文旭語氣冰涼，
常文婧縮回手，“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一個人呆著。”獨自呆著與常文旭一起承受痛苦。之前為了我，你承受了很多吧，現在該是我為你承受的時候了。
旭，要堅強啊，你不是一個人，還有我在，我陪著你痛。
旭，不能忘了你的承諾，為了我，請你堅持住，活下去。
旭，你要記得，假如你死了，我不可能獨活。
猛地睜開眼，常文旭盯著自己的床幃，胸口的傷已經包紮好，但是卻依舊很疼，“她在叫我。”
萬貴妃見他醒了，心裏的大石終於落地了，“謝天謝地，你總算是醒了，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碧桃，快去，快去稟告皇上，太子醒了。”
常文旭的腦袋機械地轉向萬貴妃，呆呆地看著他，“她在叫我，她在叫我。”
萬貴妃緊張地抓住了他的手，“你說什麼，誰在叫你，誰？”
常文旭迷蒙的呆呆的眼神又轉回了正中央，深吸了一口氣，“爹，剛才，我以為我就要死了。”
都怪自己隻是因為熟悉的氣味就認為是她，才會被人暗算，實在太大意。想要摸摸自己的胸口，那個位置，常文婧也在痛著吧，承受著跟他一樣的痛。
他不想要她痛的，他寧願他一個人在痛。
“你是要嚇死我們嗎。”萬貴妃真是恨不得一巴掌上去，“得到了太子的位置就讓你得意忘形了嗎，竟然生生被人刺了一刀，要是再偏幾分，你的冊立大典是不是就要變成你的喪禮了。”
常文旭臉上更是難過，“爹，對不起，讓您擔心了。兒子現在沒事了，兒子這次是命大，以後一定會更加小心，下次不會了。”
“你還想有下次。”常季青鐵青著臉進來，見了常文旭，又是擔心又是氣惱，“你要朕怎麼說你，大喜的日子竟然發生這樣的事，別國的使節知道了，你不是丟人丟到家了。”
萬貴妃立馬站了起來，“皇上您也別氣了，今天人那麼多，魚龍混雜，那些人也是趁亂混了進來，再說旭兒今天也是應酬喝了那麼多酒，大家都那麼高興，不免有些鬆懈，才會讓小人有機可趁。以臣妾看，將今晚負責守衛的士兵們都處罰了換一批更厲害的人來保護旭兒。”
常季青的臉色才緩和了些，“守衛是該嚴懲，來人，去把今晚值班的守衛每人打五十大板調去軍營，換一批更厲害的過來。”
“幸好沒事，要是有事，你要朕怎麼辦？”氣完了，常季青也不免擔心，常文旭如今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常文旭心裏也是難過不已，“兒臣有罪。”
“休息吧，其他的，一切等你好了再說，跟北國的事，朕去交涉。”說完便氣勢洶洶地出去了。
常文旭呼出一口氣，“爹，你也去休息吧。”
萬貴妃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追著常季青去了。
龔揚聽到消息，立馬趕了過來，看到已經被包紮好的常文旭，指了指，很想要誇張地損他兩句，但是還是放棄了，“太子殿下沒事吧。”
“我想要見她。”好想好想，想要知道她怎麼樣了，承擔著跟他一樣的苦楚，是不是也暈過去了，有沒有出事，是不是叫大夫了。
根本不可能叫大夫，這裏的人都認識她，她現在還好嗎，真的好擔心。
龔揚咬緊了牙，“太子，你都自身難保了，你還想要見她？”愛情真的有那麼大的力量，就算到了這個份上，還想著要去見她。“我去找她過來，你等著。”
“不。”常文旭拉住他，“別去找，我去。”
“你瘋了。”龔揚睜大了眼睛，就算再怎麼愛著，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你這副樣子，你想要嚇死我們嘛，還是想要我們為你擔心。”
常文旭不知道該怎麼跟龔揚解釋，如今他有太醫看著，但是常文婧卻獨自一人忍受著痛苦，卻不能叫太醫，他怕她有事。
“那不然你去看看，看看她是不是安好。”常文旭推著他去。
龔揚有些心不甘情不願，都這樣了，還想著別人，“太子，人家要是想著你念著你，自然自己會來，何必我去。”都成這樣了，還在照顧著她。
常文旭深吸一口氣，“罷了，告訴你也無妨。”
“我去太醫院找了止疼藥，你吃吧。”龔揚看著獨自縮在角落的常文婧，將頭埋在腿間，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
常文婧微微抬起頭，臉上滿是汗水，有的順著頭發滴落下來，臉色蒼白得可怕。本來還將信將疑，如今不信都難了，還好他真的有去拿藥。
“他怎麼樣了？”真的好想見到他，可是卻又怕他見到自己這幅模樣而更加難過。
“算你有點良心，還記著他。”龔揚倒了杯水把藥丸拿到她麵前讓她服下，“沒事了，太子身強體壯的，不會有什麼大礙，反倒是你，不要把身體弄垮了要我們太子跟著你受苦。”
常文婧淺淺一笑，乖乖喝下茶，卻換來龔揚的疑惑眼神，立馬解釋，“隻是覺得這麼多年你都沒有變，感覺又好像回到了那個時候。”
“回到那個時候幹嘛，那個時候的你又沒好到哪裏去。”龔揚扁扁嘴，“好好休息，我警告你，你不許拖累我們太子，要是拖垮了他的貴體，我饒不了你。”
常文婧抿起嘴，擦了擦臉上的汗，“知道了。”
常文旭怎麼都沒有想到，就在隔日，母皇見到了北國的使者之後，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常季青立刻草擬了聖旨，借了個由頭，要南國皇後謝婉瑩到東國做客。
“你說什麼？”常文婧也沒料到事情來得竟然這麼快，“已經發出去了？”
楊永陵滿臉的擔心，“早上已經發出去了，最快南國四天收到消息，這段時間，你要怎麼辦？”
常文婧捂著還有些疼的胸口，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她為什麼突然發這樣的聖旨，肯定是有原因的，難道是她知道了我的身份，又怎麼會知道的……”
“我猜應該是梁輝易告訴她的。”
梁輝易，那個老奸巨猾的家夥，就算張致恒否認，這個老滑頭就是不信，不過到了東國，隻要隨便一張她的畫像……人怕出名豬怕壯啊。
偏偏東國皇帝的聖旨，又是不能違抗的，要是違抗了，倒是公然給了他們一個借口，讓他有了可以光明正大攻打南國的理由。
作為弱國的悲哀啊。
“為今之計，要怎麼辦？”楊永陵真的怕常文婧會出事，現在還沒有到硬碰硬的時候，常文婧這趟應約，假如東國與北國真的要攻打南國，那麼誰挑釁不都一樣了。
常文婧摸著下巴撐著頭，另一隻手敲著桌子，“西國有沒有消息。”
楊永陵搖頭，“西國似乎在觀望，雖然歐浩辰是咱們這一邊的，但是也要等到西國皇帝真的退位，他才有絕對的權力，可是如今他老子死活霸占著不放，他的動作也不能要招搖。”
也就是說會幫，但是不可能超出他的能力範圍之外。
“要不，修書給連澤明，說你死了。”楊永陵建議道。
常文婧蹙眉，咬著自己的食指，“那麼，常季青就更加確定我還活著，這個辦法，絕對不可行。現在也隻能看連澤明要怎麼做了。”
楊永陵點點頭，“現在也隻有看他怎麼做了。”
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