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溫瞪著眼睛，憤憤的瞪著說不要的蘇楓。
蘇楓卻笑起來，伸出手，要來抓住薛溫胳膊的樣子。
薛溫估計是想也沒想，條件反射就一揮手狠狠推開了蘇楓。
我趕緊後退了兩步，直覺覺著自己得遭殃。真幸運，自己直覺又一次神準了，還沒等我退到安全範圍，就聽見左邊臉頰被大力刮擦過去的聲音。
眼前冒了一陣金星，我站不太穩，伸手虛晃著想扶住什麼，後來手被陌生的手緊緊握住，撐了一會兒，好歹終於喘過氣回過魂來。
這才看清楚扶住我的是那兩個害我差點被一巴掌打暈過去的始作俑者。
“老板，你還好吧？”
薛溫可憐巴巴的看著我，那個樣子我也隻能歎個氣，說還好，沒事的話來安撫那個立刻紅了眼的兔子笨蛋。
蘇楓則在看見我沒什麼問題的時候，放開了握住我的手。
“老板，真對不起。”他微微低著頭，標準的認錯姿勢說。
我愣了一下，因為那樣的姿勢。
記憶雖然久遠了，可是刻進骨子裏的東西到死也很難忘掉。以前老頭子訓練我們進出上等社會需要的禮儀時，其中有一個就像現在蘇楓所做的那樣沒有謙卑之感，有的，不過是禮貌之下，隱藏的驕傲和高貴。
低頭代表的是歉意，那個動作是對非我族類的人群所做的，高位者對低位者僅有的，為數不多的禮節性的歉意。
我本以為蘇楓就是個有錢人家的小孩，卻沒想過他不僅有錢，看樣子，還很有身份。
有點意外。
“沒事。不關你們的事。”我怔了一會兒，後知後覺的說著，自己聽著都覺得言不由衷的話。
薛溫卻很有點要為我報仇的樣子。
“如果你把我老板打得有了什麼後遺症，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天真的小孩在氣憤之下說的話倒是有幾分好聽，沒有刻意的討好，隻是單純的為我擔心。說不溫暖是騙人的。
蘇楓正想說什麼，這時候，他的手機響起來。他說了聲抱歉，走到一旁去接電話。薛溫一邊問我還痛不痛，一邊慫恿我一定不要輕易放過蘇楓之類的話。
過了會兒，蘇楓走過來，笑笑對我說：“這樣吧，我父親剛好在附近，他是個醫術不錯的專業大夫。您看，如果您不介意，是否可以隨我一同去吃個晚飯，讓我父親看看您的傷要不要緊。”
我不想去，這種小問題，過了幾個小時，冰敷一下就解決了。犯不著真要去醫院或者找專業醫師看看，太大題小做了。
可是卻實在拗不過薛溫，他是個直腸子的笨蛋，一心想為我討還“公道”，說一定要看看，萬一有什麼後遺症就絕對不會放過蘇楓的……
我聽著雖然覺得哭笑不得，卻滿心都是無法言說的脈脈溫情。
薛溫的父母都不在身旁，異地求學，在我的小花店裏當個勤雜工，薪水不高，卻著實能幹踏實。這麼幾個月，我也把他當做一個善良的小朋友一樣很是照顧了。他則有點把我當做他那位同樣不怎麼健康的母親，認真關照著。
不想就此拂了薛溫的心意，也就隻好勉強同意了。
我的想法很簡單，反正也就是見個麵，被人當病人診斷一下，也不會有什麼要不得的多餘事情發生，也算安了薛溫的心。
卻沒想到，有些事畢竟不可能完全由自己做主。有種東西叫做命運，命運很強大，我又一次很快領略到了。
坐的是來接蘇楓的車。
樣式很普通的一款房車，但是觸摸著就知道做工是極為精細的那一種。牌子看上去也不起眼，但是坐在裏麵，才能理解這款車的優渥超凡的性能。
我又覺得有點累了，閉著眼假寐著，耳邊偶爾聽到一個站在調戲的位子上，另一個站在被調戲的地方，調戲和反調戲中的戲碼台詞不斷冒出來。
聽得我太陽穴突突的生疼。
最近睡眠是越來越不好了。大概真的快要不成了，所以才諸多毛病一起冒出來。
被薛溫搖醒了。知道是到了地方。
蘇楓說的“附近”，以車程來算，的確挺附近的。至少走了十五分鍾才到的目的地。
下了車，前麵就是餐廳。侍者恭謹的彎著腰做出迎接的姿勢，看的薛溫一陣目瞪口呆。
這種高級餐廳不是有錢就能來的地方。蘇楓今天讓我想不到的地方倒是越來越多了。
侍者過來引著我們到了一處包間。推開門，後退半步，讓出足夠的空間讓我們這群“客人”進去。
蘇楓走在最前麵，自然是要做引薦的，薛溫跟在我後麵，扶著我，怕我隨時都會昏倒的樣子。
我是沒有那麼嬌弱，但是薛溫堅持，我就不堅持了。跟年青人較勁輸的總是我們這群老點的人。
視線移向已經站起來，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的男人臉上，想來那人應該是這裏的主人，蘇楓的父親了。
看著那個絲毫看不出有生出蘇楓這麼大兒子的年紀的臉，我有點恍惚。記憶似乎出現了一點鬆動。
這幾年在病床醫院裏折磨來去，好多東西似乎都淡忘得幹淨了，所以很多時候走在街上，被誰叫住之後，想個半天，也認不出對方是誰來。
被我死死盯著看著，想要從自己那鬆垮垮的記憶裏找出一點可靠信息的男人卻露出了一絲錯愕。
看見那抹錯愕，熟悉感越發厚重了。
“爸爸，這就是我想請您幫幫看看的那位女士。這一位是我的同學……”
蘇楓在介紹我和薛溫的時候，那個男人離開了座位，走過來，走過他的兒子，徑直走到我麵前，停下來。
他有點不相信自己眼睛一樣，看著我。
“蘇九。”他輕聲喚道。
我下意識的往後退著，不想被那個男人靠近的動作。
“蘇九！”
男人喊著我的名字，一把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爸爸”蘇楓似乎也呆住了，愣愣的看著眼前這一幕，有點不知所措。
薛溫反應則迅速的很，手忙腳亂想要拍掉那隻握住我胳膊的手，卻換回來仿佛是CG特效裏的點穴定型。
一指頭戳的薛溫動彈不得的人是蘇楓的爸爸。
看到那個動作，我的腦子像是被什麼東西炸開了一下，被壓下去的記憶洶湧的噴出來。
“端木楓，放手！”
那個我以為自己肯定記不起來的名字就這樣被我大聲吼了出來，伴隨著激烈的掙紮的動作，把蘇楓嚇了一跳，更別說我還準確的叫出了他老爸的名諱，還是以那麼熟稔的口吻。
他看看他父親，又看向我，瞠目結舌的：“蘇九她真是我媽？”
我滿身想要爆發出來的怒氣和急速上湧的血液，就因為這一句話而像被冰水倒灌，冷卻全身。
所有動作都停下來，端木楓也像是有所覺悟到我的突然冷靜，而放開了抓住我的手。
我側過臉，看蘇楓。
完全不敢相信，這個我第一眼看上去，毫無感覺，隻是覺著長得還挺不錯的男孩兒，竟然就是我當年那個拋下的小不點？！
“蘇九，他就是小不點。”
要命的是還有人在我旁邊對我如此說道。
我怔了很長一段時間，久到我心髒都在隱隱發疼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自己幾乎是屏住呼吸在盯著蘇楓的臉猛看。
就像不這樣，以後就沒有機會一樣。
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我是這麼期望能有一天，可以再次看見自己當初那個小不點的。
沒想到，他已經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了。
看著眼睛瞪得大大的男孩兒，我覺得自己恐怕真的該進老人院養老了。
其實蘇楓長得還是很像某個人的。
隻不過，那麼年輕，那麼張揚，多了幾分恣意，少了某人獨有的沉穩，所以我才那麼遲鈍的，沒有發現他其實是和我應該認識的那個人有關係。
我已經沒有當年那種敏銳的思考能力了。
深呼吸幾口氣後，不安分的心髒平穩了下來。
我看著那個臉上看不出多少歲月痕跡的男人，說：“麻煩你，端木先生，請你解開他的穴道。”
端木楓沒有說什麼，幾乎是看不清楚的迅疾動作，下一秒，薛溫就又能動了。
“走吧。”
我拽著還想說話的薛溫，轉身往門口大步走去。
身後有人追過來，先我一步擋住了大門。
是蘇楓。
“你真是我媽？”他直直看著我的臉，帶著驚訝和疑慮的問道。
“不是。”我斬釘截鐵的說。
“騙人！你跟我姨有相像的地方的！我真笨，竟然沒有注意到你這張臉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