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差不多了,我走嘍!”
來店裏做兼職的工讀生薛溫把我從半睡半醒中叫醒。
我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看著薛溫,有些茫然,引來薛溫一陣埋怨。
“我走了啦,老板不要睡了呀。再睡晚上可要睡不著的!”
現在的大學生看台灣偶像劇太頻繁,整的跟人說話都帶著台灣腔,聽得我背脊一陣發涼,終於清醒過來,才意識到是自己的工讀生到了下班時間,這是在跟我說再見。
薛溫走了半個多小時,我才慢吞吞從自己座位上起來,帶上包,關上燈,從外麵鎖好了門。準備回家。
白烈明在家等著我回去吃飯。
我們不是夫妻,不是朋友,卻比親人還要親密,有點像是相互作伴的那種人,雖然還算不上相依為命,但是想想也能夠白頭偕老。
這世上,又有多少對夫妻、朋友、親人,能夠做到白頭偕老的。
我們兩個已經足夠幸運了。
正在把門上最後一道鎖給確認是否鎖好,有人在我旁邊禮貌說道:“您好,打擾一下。”
我反應有點遲鈍的回過頭,看向說話人。
這是一個長得很好的年青人,看皮膚大概十五六歲左右的年紀,但是身高卻遠遠超過十六歲的極限似的,至少接近一米八了。
他的眼睛很有神采,皮膚白皙,頭發沒有染上雜七雜八的顏色,身上是學生慣常會穿著的素樸的衣服,背上還背著一個雙肩的學生包,看樣子應該就是學生。
“請問,薛溫是不是在這裏工作?”他微笑著問道。
“你是?”我反問道。
不可能隨隨便便一個長得不錯的人來問,我就要老老實實回答。
我這半輩子見過太多表裏不如一的人,而且現在的年青人,比我們那個年代的人早熟得多,很多都懂得用和善來欺騙陌生人,達成不可告人的目的。
薛溫雖然隻是我這小店裏不起眼的工讀生,但是好在多少很老實忠厚,我不希望因為我的不在意的回答,就連帶著他被仇家之類的找上門。
當然,也可以當做是我想太多。反正,我提防人也已經習慣了,沒辦法不想太多的。
年青人溫和的笑著,“我叫蘇楓,是薛溫的同學。這是我的學生證。”
拿著那個學生證裝模作樣的看了兩眼,然後還給了名叫蘇楓的年青人。
我也搞不太清楚現在學校的學生證大概是什麼樣子。再說了,造假術可厲害的很,什麼東西那幫人造不出來啊,純粹相信這玩意兒的人,不是傻瓜就是單純到極致的笨蛋。
不過多看兩眼蘇楓,我也覺得他應該不像是壞人,至少,以我這麼多年的辨人經驗來看,他離壞人的標準有點遠。
“薛溫是在這裏打工,不過現在他已經下班了,你找他有事麼?”
“啊,也不是重要的事。是這樣的,他的東西忘記拿了,我聽說他在這打工,所以想托付老板您幫忙,轉交給他。”
說著,蘇楓把手裏那包看上去像是書籍的玩意兒雙手遞給了我。
我接過來,沒想到那個分量挺重的。忍不住抬眼看了看蘇楓,他一副混不在意的樣子。
看不出來,他倒是身負一身怪力。
蘇楓大概是有事,說了聲謝謝就走了。等我吃力的把東西搬進重新打開門之後的店內後,我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忘記問那個叫蘇楓的家夥,多少歲了。
他說他是薛溫的同學,可是薛溫現在是大一新生,十八歲,蘇楓可怎麼看也不像是十八歲的樣子。
難道說現在的小孩都屬於天才頭腦,跳級上個大學是常有的事麼?
回到小公寓裏,白烈明看見我累得氣喘籲籲的樣子,跑過來幫我把包扔到了沙發上,讓我躺著休息。
我已經老了,雖然隻是快到中年的年紀,卻因為十幾年前的那些事,連累了身體,後來心髒出了很大的問題,在床上躺了差不多兩年的時光。
等到能夠完全正常下床生活了,我的頭腦已經不像以前那麼清晰了。而其他方麵也大不如前。
好不容易又恢複工作的心髒前幾年做了搭橋手術,總算是勉強能夠撐著這具七勞八損的破身體繼續走下去。
如果不是白烈明,或許我早就在十五年前那次事件中,死掉了吧。
吃飯的時候我把傍晚發生的事說給白烈明聽,當做打發時間的東西。
說實話,我說話現在已經很沒有以前那種靈動的感覺,隻是幹巴巴的,把發生過的事情複述一遍,還要自己努力想著當時是怎麼回事,否則好多東西,自己說出來也覺得好不對勁。
白烈明卻聽得津津有味,還一個勁兒的問我那個叫做蘇楓的男孩子長得怎麼樣,身形樣貌具體是怎麼回事。
他會把我最最平常的事當做最有趣的東西來聽,這樣的認知總能讓我覺得很安心。
我們都已經過了風花雪月的年紀,相濡以沫,或許就應該像我們這樣,彼此對誰都不抱幻想,但是都深深知道,如果對方有事,一定會生死以付。
這就是夥伴,而非其他。
第二天下午,來打工的薛溫看見包裹裏麵的東西後,一臉見鬼的樣子。
然後他很不高興的對我說:“老板,蘇楓是在作弄我啦!以後他再送什麼東西來,堅決不要收!”
說著,他把那包東西全部扔進了垃圾袋裏,用黑色的大大垃圾袋又裹了好幾層,直接扔到了外麵去。
我有幸在他完全掩蓋所有“證據”之前,瞥了一眼那包東西的內容
全是不好吃卻貴的嚇人的巧克力。各式各樣,品種繁多。
裏麵好像還有不少是那種帶有限量高價銷售的款。
“他不會是在追求你吧?”我笑著問道。
薛溫是個同性戀者,他來應聘的時候很突兀的對我說了這個信息,我倒是覺得沒什麼,性取向不同不代表心裏不正常。
隻是後來才知道,他之所以在麵試的時候說自己隻喜歡男人,隻是不希望我在之後發現他的真實性取向後,以那個為借口,嫌惡他,而突然解聘他。
就因為這一點,我倒是挺喜歡他的。畢竟,他是一個誠實的,有點小小自卑的孩子。
這樣的人讓人放心。
薛溫連忙擺手搖著頭否認道:“老板,不要開這種玩笑啦。蘇楓是我們係的天才,還是最年輕的校草,我肯定是有自知之明,不會做這種美夢的。”
我沒想到那個叫做蘇楓的男孩子這麼厲害,被稱為天才,在喜歡出風頭的年輕人的世界裏,能被冠以這個稱呼的同齡人,恐怕不是多數。
不過看到薛溫這個反應,我也就收了八卦的心。其實我是覺得很有可能蘇楓是喜歡薛溫的,畢竟怎麼看薛溫也是符合同誌群裏對於高水準男友的標準,如果蘇楓是同誌,喜歡上薛溫的可能性不小的。
如果真是那樣,蘇楓就不會就此輕易放棄的。
果然,當天我快要關門的時候,蘇楓就又來了。
隻是這一次卻趕在了薛溫離開之前。
“喂,薛溫,你就和我交往嘛!”
直白的語言太具有衝擊性了,縱使我依然趴在收銀台上,聞著滿屋的各式花香,暈暈然半夢半醒,可還是被蘇楓這樣的告白給驚了一下。
薛溫一副臉紅脖子粗的糗樣。
他氣呼呼的瞪著比自己高一個頭的蘇楓,似乎在醞釀著該怎麼咆哮才更具有效果。
我看他那表情,就知道這事兒如果任由其發展,估計不能善了。
於是匆匆的走到兩個人旁邊,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我問道:“怎麼了?”
“老板,我們是不是不歡迎這樣的客人?”薛溫看見我來,趕緊衝我使眼色,意思是讓我順著他的話趕人走。
關鍵是大哥呀,麻煩你看清楚你眼前這個蘇楓同學他是什麼貨色好嗎?雖然他穿著的樣式和普通學生基本上沒兩樣,但是你隻要仔細一點,你就能發現,人家那身衣服,絕對是純手工製作,布料是上乘中的極品。
這種人,是你能隨隨便便惹得起的嗎?
埋怨歸埋怨,這事還是要處理的。否則,真有個什麼,我也沒那個精力去對付後麵的麻煩。
“蘇楓同學,你看到了,薛溫同學好像對你暫時沒有那方麵的意思,你不介意的話,先離開好嗎?等他稍微冷靜下來,你再試試吧。”
“老板……”
薛溫發出的音並不像女生的那種嗲嗲的音,卻因為拖長了讓我一陣雞皮疙瘩猛起。我實在不適應被誰這麼撒嬌,總會讓我想起某個被我因為自己的懦弱,而拋下的笨蛋小孩。
“不要。我今天就要得到明確答複。”
想不到還有更加不聽話的小孩。
我不由心底暗自歎氣。想著,現在的小孩到底怎麼了,好言好語還聽不進去,一副“我就是上帝,你們都要聽我的”的樣子。好像誰都不買賬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