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心喜歡端木楓的,可是很可惜,他看上去恐怕不是真心喜歡我的。
那些被慕容軒點了穴位,站成了不會動彈的木樁子的殺手同行們,則一致性的麵向牧師所在的方向,成為了最具有喜劇效果的觀禮來賓們。做了自己事情的慕容軒則過來,拉走了還想跟我說廢話的莊美豔。
這一下,隻剩下我們這當事人三位了。
白烈明這時候已經喘過氣來,回過魂,扶著輪椅勉強站起來,雙手放在我耷拉下去的右胳膊上,一抬一放,胳膊回了原位。
然後他笑著,扯了一下我的手,我很自然的把一隻手放在了他的手心裏,任他握著。
我們也算相濡以沫多年,雖然沒有奸情,卻勝似有奸情。
隻不過,這樣的奸情,病不是愛情,而是比我的愛情更加深厚許多的東西。
經曆了無數的艱難困苦,還有槍林彈雨。我們是獲得生命之神眷顧的兩個可憐蟲,能夠活到現在,當然會比普通搭檔要親密許多。
可是端木楓不會了解的,他從來沒有問過我以前具體做了些什麼。或許換個人,會誇讚他很體貼,不過問愛人的私密空間;但是我不是那種人。我是一個,希望有朝一日,有那麼一個人,願意和我分享我的曾經,然後撫慰我所有的傷痕,抱著我,給我溫暖和鼓勵。
最好,他能夠告訴我,我以前都過去了,現在是全新的開始。
不過很顯然,以前還沒有過去,現在隻是以前的續接,還是狗尾續貂那一種。
端木楓冷冰冰的看著我,“你認真的?”
“啊,是的。這件事我很認真。”我說。說得風輕雲淡,卻透著認真無比。
“跟那次醫院裏,白烈明的病房外麵,一樣的認真?”他問。
我笑了。
虧他還記得那一次他用幾句話就把我勸得完全丟盔卸甲,回心轉意的經曆。也好,拜他所賜,讓我再次回憶起那一次我有多沒用,那樣輕易就敗在了他的言語之下,原來世界上最強大的武器不是原子彈,是語言。幾句話,就能改變結局。
“那次是耍小性子。這次不一樣,這次是說實話,我的確沒有對你足夠的忠誠,”這是假的;
“我背叛了你,”這也是假的;
“我是喜歡你,不過已經過去了,”這還是假的;
“我喜歡的生活,不是和你一起,不是在家聽你的話,相夫教子,做個賢妻良母,那不是我對生活的向往。”這,半真半假。
“我和白烈明在一起十二年了,”這是真的;
“情分比跟你一起深多了,”友情加親情的重量,怎麼和愛情相比?
“我可以沒有你,但是不能沒有白烈明,”這是假的;
“走到這一步我也不願意,可是沒辦法,我們還是算了吧。我不想再騙你了。孩子我不會要的,你自己處置吧,反正對於我來說,有白烈明就夠了。其他什麼人,都不重要。”
“包括你的親妹妹?”端木楓反問道。
他真體貼啊,這個時候,想到的還是莊美豔,而不是他自己。
“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能先問你一個問題嗎?”我看著端木楓的眼睛,問道。
“說吧。”
“你究竟是因為喜歡我,才和我在一起,還是想著讓我妹安心,才費了那麼多周折,拿下我,和我結婚,讓我為你生下孩子,每天扮演著合格丈夫的角色,哄騙住莊美豔,讓她誤以為,她最希望得到幸福的兩個人,都幸福了?”
端木楓沒有避開我的直視,他保持著我們兩個目光相對的姿態,沉默了良久,然後淡淡的說:“現在說這些還有用嗎?”
“我想知道。”我說。
端木楓長長呼出一口氣,冷冷的說:“那你不應該做白日夢的。答案那麼明顯的。”
我以為我會在知道所謂的真相後,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著,像個怨婦一樣,哭得很難看。
不過我沒有。我隻是靜靜的看著端木楓,那張我從第一眼看到,就動了心,傾了情,沒辦法從這個深淵中爬出來,喜歡到深愛,直至現在也無法不為之顫抖的臉。
我是愛他的,很愛很愛端木楓的。可是或許是緣分使然,就像我之前想過的那樣,我沒能有機會去到鳳王朝,遇到端木楓,在他被所有人所傷心之前,遇到他,給他以愛;也沒有能在他被傷之後溫暖他的心。
縱使深愛得入心入肺了,天意如此,我也隻能無能為力。
他愛的畢竟不是我。
我該這樣想嗎?像個大度的,終於了解自己所愛的人,隻是把自己當成個替身的存在,或者連個替身都算不上的,隻是一個為了讓其心愛的人安心的道具的男人,而如此去扭曲自己的心意,去為他開脫,枉顧自己的難過?
我是那種人嗎?
不是。
我才不是呢。
所以,我揚起那隻被端木楓卸了胳膊,後又被白烈明安上去的右手,對著端木楓,狠狠的揮出去。
至少,讓我打一巴掌泄個憤呀。
在揮出這個巴掌之前,我想過僅有的兩種結果。
一是我的手被端木楓擋住,然後再次狠狠甩開,巴掌沒打中目標;
二是我打中端木楓,一個巴掌,五個紅指印,深深的印在那張俊美逼人的臉上,讓旁觀者大吃一驚。
可我沒想到第三個可能性。
我沒想過莊美豔會突然衝出來,看樣子事想製止我這一家暴行為。
我的巴掌硬生生停在半空中,打不下去。
我看著莊美豔,扯了扯嘴角,想自己應該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你能不能別這麼聖母?”帶著譏諷的味道我對莊美豔說。
莊美豔怔怔的看著我,低聲叫了一聲“姐”。
我停在半空中的巴掌一下子下去,狠狠的抽在了莊美豔的臉上。五條紅指印鮮明印刻在她右臉頰上,看上去可笑極了。
“你他媽別這麼犯賤行嗎?”我惡狠狠的大聲吼道。
話音未落,血腥上湧,我一個趔趄,後退了半步,咬緊牙關,瞪著眼眶紅透的莊美豔。
莊美豔眼淚撲簌簌的往下一個勁兒的掉。
氣紅了眼的端木楓一個箭步過來,單手抓住了我的脖領,看樣子是準備直接掐死我了事的。
卻被哭的一塌糊塗的莊美豔死死拽住。
端木楓咬牙切齒的看著我,“滾!”
說完,他把我朝地上一礽,就跟扔一件垃圾一樣。
被狠掐過的位置疼得驚人,我真該讚歎一句,端木楓在這種情況下還沒能留點分寸,沒把我一招殺了。
他總是要顧忌莊美豔的。不管如何。
我喘著粗氣從地上爬起來,最後看了一眼站在莊美豔身邊的端木楓,覺得或許應該說點什麼,後來想了想,什麼也沒說,隻是推著白烈明,慢吞吞的走出了聖彼得大教堂。
沒有人追出來。
也沒有人喊我的名字。
再也不會有人想要我回去了,我知道。
雖然不是不了解這個後果,可是我還是會覺得有點難過。
不過隻有一點點而已。
從教堂出來,穿過那些法國警察專門弄出來的一條隔離帶,我推著白烈明拐進了一條有點像是小巷子一樣的街道上。
白烈明擔心的看了我很多次。
“別看我了。”我對他說。
然後他轉過頭去,不再看我。卻開始提問:“我們去哪?”
等了很久,沒有等到回答的白烈明回過頭,看著我,眼睛瞬時間瞪大。
他大概是看到我捂著嘴的手指縫,正不斷往外湧出鮮血吧。
“蘇九”
那是我那天參加姚芊依和莊擎蒼的婚禮時,聽到的最後一聲呼喚我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