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裁決,瑟瑟發抖(3 / 3)

“章先生的眼光一直都是特別的。”德克恭敬回答。

“也對。”肖生一眼光掃過向他點頭致意的約翰遜,也點了點頭,“希望這次淩碩能對吳家的事作個了結。如果一定要選一個對手,約翰遜比吳家好太多了,至少不藏事。”

李非挽著約翰遜的手臂在各界名流人士間優雅的應對著,此時她正經過兩個貴婦人的旁邊。

“聽說斜對麵的美術館正在展覽中國莫姓畫家的畫。”

“是的,伍茲太太。他的畫非常美麗,中國風情非常濃厚,讓人忍不住將視線停留在地些美麗的畫上,我先生已經收藏了好幾幅畫呢。”

“真幸運。相較而言,我更喜歡他為他女兒做的畫,真是栩栩如生呢。聽說有些作品還是兩人一起合作的。”被稱伍茲太太的貴婦人回答。

兩人的談話聽進一旁的耳朵裏,心裏閃過遲疑。

“親愛的,在發什麼呆?”約翰遜問

“親愛的,我沒事。這裏太悶,我想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你有十五分鍾的時間,畢竟等下我們還需要給肖老爺子敬酒,這也許是最後一次見他了。”

“我知道,我去去就回。”李非笑答,優雅轉身走出梅爾酒店,步履加快地向北美美術館走去。

夜晚的美術館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冷清,反而有些人潮湧動的感覺,可見畫展受歡迎程度了。大家三三兩兩地站在畫前欣賞著畫作,此次除了大量的畫作之外,還有少量木雕。

章耀陽與何言站在木雕前看著莫回雕的木雕,心上湧起熱流,淚濕了眼眶。

木雕雕的是章若定,花白的胡子,坐在小木屋前的搖椅上,手裏拿著一張照片在端看著,神態安祥而懷念。

“這是爺爺最後的時光,當時他很高興。他讓我轉告你們,這樣的離別很好,至少不會讓你們悲傷。他最怕看到你們發愁的模樣。他說奶奶過世前,你們太痛苦了,他不想再看到這樣的痛苦。”莫回輕聲道。

“爸……”章耀陽喚了一聲,“莫回,謝謝你。”

莫回輕笑著,陪兩人去欣賞其他的畫作。畫展上木雕的作品都是莫回負責的,莫實平構圖,她動刀,配合得默契無間。

莫回看到李非,進來心底有些高興,準備等介紹完下一幅畫,就過去打招呼。

一幅畫前,李非瞪著眼前栩栩如生的畫,仿佛那個孩子會直接中畫裏走出來,走到她的懷裏。

這個男人憑什麼折磨了她的孩子二十幾年,現在一轉身就可以做個慈父!若不是他的失職,她的女兒怎麼會受這麼多苦楚!

李非怒火中燒,完全忘了自己當年的也是失職的母親。

“這位女士,看畫需要用心,不是隻看表麵。”一個久違的儒雅聲音在李非的耳畔響起。

李非回頭看了熟悉又陌生的人,花白的頭發被打理得一絲不苟,穿著淺色的毛衣,駐著紅椿木造就的拐杖,一派淡然地注視著她。

莫實平看清李非的臉微地一怔,腦海中閃過零散的畫麵。

“你的畫一文不值,還不如早早下海經商。在這破落的村子裏窩著有什麼意思!”

“莫實平,我告訴你!你這個又笨又傻的女兒,我煩透了!”

“我不會委屈自己跟你過一輩子,我遲早是要離開的!”

“……”

他的麵容一僵,抹去腦海裏的隨後釋放溫和的笑意,指了指畫中的胖娃娃,笑道:“畫裏的人是我的女兒,小時候家裏貧窮,讓她陪我過了段苦日子。”

“要你多嘴!”李非冷瞪了莫實平一眼,轉身離開。

莫實平覺得眼前的一幕十分熟悉,仿佛在他的腦海裏出現過,對著一旁的莫悔說道:“莫悔,我出去一下。”

“好。”莫悔應了一聲,環顧畫展各個角落,然後挑了個美女最多的方向走去。

李非走出美術館,準備離開。

“這位女士,麻煩你等一下!”莫實平在身後一瘸一拐地追著,衝撞了路人,沿路不住地道歉。

她憑什麼要停下?!加快腳步,想甩掉莫實平的追逐。不過有人自己跑上門任她羞辱,她何樂而不為!思及此,李非停下急促的腳步,姿態傲然地等著莫實平地走進,看到莫實平氣喘噓噓地停在她麵前,她就有種報複的快感,“你不會特意跑出來找我買你那破畫的吧!非常抱歉,對於你的破畫,我沒興趣!白送我也不會要的!”

“你誤會了!我隻是覺得你像我曾經的一位故人,想向你了解一下有關我以前的事!”

“你以前的事?嗬,真是笑話,你以前的事我怎麼可能知道!我跟你非親非故,為什麼我要浪費寶貴的時間陪你這個瘸子!”是他自己跑上門來給她羞辱的,怪不得誰!

“我生了一場病,醒來不記得以前的事情。剛才見到你,我腦海中流竄過一些片段。如果你知道有關我的事情,請告訴我好嗎?”莫實平倒不在意這女人的冷酷態度。

李非沒說話,眼神冷淡地看著這個瘸著腿,神色卻比二十幾年前更溫和的男人,眼神裏流露出的焦急是真實的,不是當年的清傲。

她嗤笑一聲,“既然你這麼求我,我滿足你的願望就是。”

說完,她率先走到旁邊綠化帶的長椅邊站立不動,莫實平彎腰拍了拍長椅。

“沒想到,二十幾年不見,我的習慣你竟然還記得。”李非先發製人,姿態優雅地入坐。

莫實平在隔壁的長椅上入坐,並不答話,看了李非半晌,才道:“我們之前認識?!”

李非神態鄙夷地看了眼莫實平,“你以為假裝失憶,我會配合你,上演一出老友重聚的戲份?還是你認為在二十幾年前我曾傷害過你,所以你認為我該低三下四的求你,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奪奪逼人!”

莫實平眼底閃過猶疑,“我很抱歉,我記不住你。如果以前我傷害過你,請你原諒。也請你告訴我你所知道我有關我的往事。”

李非聞言冷哼一聲,“失憶?!莫實平,你記憶力過人,幾乎過目不忘!你竟然跟我說你失憶了?真是滑天下之大極!”

“事實確實如此。你認識我的女兒,慧兒嗎?”莫實平倒也沒覺得李非的態度不合時宜,他想知道過去,了解他的女兒。他心裏總是覺得有愧於莫回,隻是沒一個人肯告訴他真實的情況。

李非心裏竄起一陣報複的念頭,為她的女兒討個公道:“慧兒?你還有臉提她,她差點被你害得命都沒了。”

莫實平震驚,一臉沉痛地看著李非,他傷害了他的女兒?“請你告訴我實情!”

“你還記得我們曾經是夫妻嗎?”李非問了一句,看到莫實平搖頭,心裏更加惱怒,她可以不愛他,不屑他,但他絕不能忘記她,絕不能!這個男人欠教訓!

“慧兒一出生就是個又笨又傻的蠢孩子,你因為她蠢就嫌棄她,打她,對我冷眼相待,最後甚至趕我走,將我辛辛苦苦為她存下的六千塊治病錢拿去賭。賭輸了回來對我拳打腳踢,若不是村裏的人及時拉住你,我早就沒命了!早就沒命了!莫實平你知不知道,你是個惡魔!毀了我和孩子一生的惡魔!”

李非看著莫實平十分震驚的臉,含恨地冷笑道:“我以為你隻是恨我,恨我不爭氣的肚子生下了個處處不如人的孩子!為了孩子我隻有離開那個小山村。但是沒想到你連你自己的親生骨肉也恨,盡不到半點當父親的責任,任她被村裏的孩子欺負。為了折磨她,你還找了個後媽,折磨她,摒棄她。若不是村裏來了一位老先生,莫回的一生就毀了。而她為章淩碩的母親換腎,被拋棄在醫院裏。她想回家尋求安慰的時候,你竟然將她趕出家門,連最後的棲息地都不給她,任她在外麵遊走!”

說到最後,她才發現自己淚流滿麵,而這樣能讓她的話更加逼真。

“……”莫實平的眼眶紅了,原來他這麼傷害他的慧兒嗎?比任何人傷害得都深。這女人語氣裏的恨意如此明顯,臉上痛苦的表情真實而痛苦。“為什麼我的記憶裏隻有慧兒,沒有你?”

李非的眼淚猛地一停,手狠狠地握住當配飾的精致小手包。

是啊!這個男人的記憶都主動排斥她,宣告她當時的失敗,但現在她要毀一個對她而言隻是個智障的男人太輕易了。

“你以為以生病失憶做借口,假裝忘記過去的所有,以為就能洗涮過去的種種錯誤!莫實平,你真讓我不恥!你虛偽得讓我想吐!”

“……你在離開之後過得好嗎?”莫實平問,他不該僅相信一麵之緣的女人,他該更相信他的親人們,但這個女人的情緒太真實,容不得得摻假。

“我……”李非突然悲涼地笑起來,“你沒有資格知道。”

語畢,她優雅起身,步履從容地離開,走了幾步冷笑著轉身,“莫實平,告訴你。你沒有資格擁有這麼好的女兒,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我若是你,我就直接找個沒人的地方自我了結算了!”

報複的滋味果然大好!李非隻顧著一趁口舌之快,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對別人而言是多麼的傷害。

莫實平看了看自己的拐杖,這拐杖的頂端是慧兒雕刻的,平滑而簡單,用起來不會傷手。她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孩子氣地雕了他和她的卡通頭像,兩個大頭緊緊的依偎地一起!

李非描繪的畫麵跟記憶裏某些零散的畫麵重疊。

慧兒被村人欺負的畫麵、被莫悔欺負的畫麵、被他處罰的畫麵,那些畫麵裏的胖女孩兒就是他的慧兒,記憶之門像洪水一樣奔湧而出,一點一滴的。在她生命裏溫情的不是他,確實如李非說的那樣,他是慧兒生命裏的惡魔。

莫實平緩緩站起身體,看著燈光如晝,人流如織的美術館,裏麵他的慧兒站在一副他們共同創作的圖畫前燦爛地為章耀陽和何言介紹著。畫裏是他抱著幼年的慧兒,一起笑看著畫外的世界。

那幅畫的靈感來自慧兒!他又看了莫回一眼,二十八歲的年紀,擁有超越平凡人的沉靜與滄桑,那滄桑是他這個父親帶給她的,他若不恨,她這一生都可以保有那單純的性子,一生都可以在他的羽翼之下生活!

“哈哈哈!枉我自認為不會傷害自家人,到頭來全都是空話,空話……”莫實平突然淒厲地大笑出聲,扔掉手上的拐杖,整個人像瘋了一樣瘸著腿跑開!

慧兒,李非說的沒錯,爸沒有資格擁有你這樣的孩子!沒有資格!

再次回到梅爾酒店宴會廳的李非挑了一個安靜的角落,默默喝起酒,酒的苦澀深陷喉嚨,引來一陣劇烈地幹咳,“親愛的,你在做什麼?”

“我終於見到他了,他竟然變成那麼溫暖、平易近人,那些氣質根本不屬於他。他不適合,他本該優雅、清貴的過生活,不是變成大街上任何一個平凡的老頭子!我恨那樣的他!我恨他竟然忘了我,隻記得孩子!恨他虐待我的孩子,恨他忽視莫回,漠視莫回,他該死!不該擁有這樣平靜的生活!”麵對約翰遜,她剛才對待莫實平的情緒一時還收斂不了。

“親愛的,我發現你十分的自私,你早已過上了新的生活,卻製止別人有新的發展!還是你的虛榮心接受不了,他愛上別的女人,不愛你!而你早就在離開他之前已經不愛他了!你的心太狹隘了!”約翰遜冷聲提醒。

“我……”李非發現無法反駁約翰遜的話,她不願意承認她的自私,但她剛才確實是徹底的自私了一次。

“親愛的,你在指責他的同時,也在指責你自己。請原諒我說個公道話,你有比他做得更好嗎?當初若不是你攜著他給女兒治病的六千塊錢,打破了他對生活的希望,他不會變成中間二十多年的冷酷,無情。這些事情發生的導火索其實是你。我認為,你沒有資格責怪他!沒有任何一個人有資格責怪他!”

“你是說,莫回的苦是活該!”李非崩潰地問道。

她剛才完全扭曲了事實,將她自己的錯誤劈頭蓋臉地打在莫實平的心上,她欺他失憶,欺他不舍得傷害她。

“我可沒這麼說,但我認為是她的性格使然,畢竟一個人的命運好壞取決於她的性格,她的性格當時如果好一點,不會被人這麼傷害!”約翰遜認為能被身邊所有的人排斥的人,一定也有問題。

“你真客觀!”

“因為我是局外人,沒有這一層的感情糾隔。”

“也許我該去向莫實平道歉!”李非扔下酒杯,眸光朦朧。

“去吧,你欠他的太多了!”約翰遜說道,再愛一個人他的容忍依然有限,若是李非無法及時走出狹隘的世界,他是不會原諒她,同時也無法原諒這樣的女人陪在他的身邊。畢竟沒有人喜歡一個有恨有怨的人。

美術館內的莫回眼皮劇烈跳動著,她四周搜巡著,不見李非,也不見莫實平。本該跟莫實平在一起的莫悔,則在某一幅吸引年輕女性的畫前,大方的炫耀他上好的口才。

“莫悔,你看到爸了嗎?”

“他應該館外邊。”莫悔百忙之中擠出點時間給莫回。

莫回來到美術館外,找遍了所有地方,隻看到莫實平的拐杖,並沒有看到人,焦急大喊,“爸!爸!你在哪裏?”

肖家家宴散了,章淩碩送走肖生一便過來,才一到轉彎處,便發現他的小貓兒在綠化帶來來回回地走著,“貓兒,你怎麼了?你在剛才在找什麼?”

“我爸不見了,拐杖跌落在草地上,人卻不見了!”莫回焦急道。

“老韋,聯絡美術館的保全人員,了解這裏人員的出入情況。另派一部分人在館內尋找!務必要找到!”章淩碩沉聲命令。

“是,少爺!”老韋迅速退下。

未幾,老韋回來彙報,“報告總裁,三十分鍾前,南門的攝像監控裏曾出現過一位瘸腿老人離開的畫麵,著裝跟莫先生的一樣。”

“半個小時前?爸怎麼會突然離開,一定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小哥哥,怎麼辦?”莫回低喊。

“別擔心,這些事情交給我來處理!”章淩碩安撫莫回,見老韋似乎還有話說,“還有事?”

“少爺,有人看到莫先生離開前,好像見了約翰遜夫人!”老韋話音剛落,就見約翰遜牽著李非進來。

“夫人,你惹的禍,最好可以提供些什麼來彌補。”約翰遜輕語。

“媽,這是怎麼回事?”莫回焦急道。

章淩碩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李非見過莫實平!李非將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合盤托出,然後低頭,現在她靜下心來才發現,她剛才有多過分了!

“如果你不是我姐的親生母親,我非抽死你不可!”莫悔嚷道,恨不得撲上去揍這女人一頓。

莫回沉默了一會兒,從吃驚到平靜,“媽,我理解你剛才的做法,但是無法原諒你對我爸進行的第二次傷害,你沒有這個資格。你第一次的傷害我可以原諒,那是因為小山村會禁錮你的人生,但這一次你的狹隘讓我無法接受。謝謝你的坦白,我一定會把我爸帶回來!在他的有生之年裏,隻要他不想見你,我絕對不會讓你再有機會見到他!老韋,請幫我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