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華像是能聽懂陛下的話呢。”皇後說道,探手去抱夏侯沛,夏侯庚作勢送了一把,頷首道:“這孩子很乖巧,極有靈性。”
皇帝與皇後坐談,必然不會一直繞著孩子,過了片刻,夏侯沛便讓乳母抱了下去。
今日所見挺多,獲取的信息量也有些大,嬰孩的精神頭自不如大人,夏侯沛回到自己的寢殿,沒禁住困意,很快便睡了一覺。
這一覺醒來,天都黑了,殿中的銅燈已殿上,那一點點黃豆一般的燈火照亮了大半個內室。
夏侯沛睜開眼,便看到皇後坐在她的榻旁,看來皇帝沒有留夜。夏侯沛熟練地翻個身趴著,啊啊地發出聲響來。
皇後摸了摸她稀疏的軟發,並沒有開口。
夏侯沛隻會簡單的喚父母,並不會成句說話,啊了兩聲,努力地弓起身子,支著胳膊撐榻,意圖站起來。曆史上有許多八月成語,九月能行,三歲即會出口成章的神人,皇子皇女要過得好必得獲得皇帝寵愛,要獲得皇帝寵愛,不說三歲就能出口成章,至少得顯得伶俐聰明,不能笨拙不堪。
學會走路,學會說話,都是她一稚子現在的必修課程。
小兒賣力,笨拙可愛。一抹淡笑化開了皇後平靜的容色,她伸手托著夏侯沛的兩邊腋下,幫了她一把。有皇後的力道支撐,夏侯沛很快便站了起來,邁著還很柔軟無法自己站立的小短腿走了兩步,樂嗬嗬的笑起來。
“十二郎真是聰明。”一旁大宮人模樣的宮婢笑著道,她說罷,便覷向皇後,見皇後也甚為欣慰,想了想,低聲道:“宅家諸多子女,除了皇太子殿下,唯有十二郎是賜了小字的。”
皇後臉上的笑淡了下來:“這話往後不許再提。”
宮婢見自己說錯了話,立即跪下來。
皇後看都沒看她一眼,平淡的目光對著白嫩可愛的夏侯沛,道:“不要將重華與太子做比。等來日重華長大,也不可在她麵前嚼一星半點的舌頭,攛掇她心生不平。”
“婢子知錯,”宮婢連連叩頭,“再不會說這樣的渾話了!殿下放心,十二郎身邊的宮人,婢子會仔細留意的,必不讓那心懷歹意的奴才侍奉十二郎。”
夏侯沛站得有點久了,腿一軟,沒力地掛在皇後的手上。皇後恐累著她,便將她抱起,放到自己的膝上,口氣低緩了半分:“你知就好。處世忌多言,言多必失。阿祁,我最恨橫生波瀾。”
那名作阿祁的宮婢鄭重一拜:“婢子明白了。”
她們說的話暗藏玄機,夏侯沛從中獲取了些消息,譬如東宮已立,譬如聖人對她這嫡皇子頗為另眼相待。知道了這一些,疑問也相應的越發多起來。譬如,眼下,已立了東宮,且阿娘對東宮並無不滿。這便很離奇了。她是嫡皇子,近日看來也沒嫡親的兄長,再看阿娘的年歲,想必是沒有另一個孩子的。可見那位太子殿下並非阿娘所出。
夏侯沛不是古人,也知道一點曆史知識。古人最講秩序,非嫡非長的皇子大多是做不成太子的。如此看來,那位太子必然居長,應當就是皇帝提過的那位大郎,想想那時皇帝的神色言語,可見對太子很滿意。
太子原是皇長子,占著名分大義,正位東宮,名正言順。
可現在不一樣了,宮裏有了一位嫡皇子,他的東宮之位便不那麼穩當了。她與東宮的敵對,是生來就有不可避免的,如此,阿娘為何還透露出不欲她去爭的意願?
哪怕沒有親身經曆過,看了那麼多電視,還有那麼多的曆史擺在那,夏侯沛也知皇位之爭,你死我活。況且,阿娘既然無心帝位,又為何冒天下之大不韙,讓她冒充皇子?
夏侯沛真是愈發迷惑了。
注:宅家,指皇帝。至尊以天下為宅,四海為家,不敢斥呼,故曰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