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活潑靈動的小孩兒討人喜歡。小兒看著聰明可愛,又很親近他,夏侯庚便沒有還給乳母,抱在手裏,與皇後並肩走進殿去。
入殿便除鞋,隻著白襪入內,殿中有幾有榻。這裏的家具大多是矮式的,看來質樸自由。榻是坐榻,矮而窄,接近地麵,僅可容人。皇帝與皇後坐下。他們雙膝著地,臀部放於腳踝,上身挺直,雙手交疊置於膝上,姿勢優雅,氣質端莊。
這叫跽坐,隋辯知道一些古代的常識,故而明白。她在皇帝懷裏看著,皇帝與皇後坐在一張榻上,這叫連坐,還有一些小一點的榻,隻容一人,便叫獨坐,平日裏,皇後皆是獨坐,隋辯是見過。
殿中早有宮人侍奉著,見這二位坐下,紛紛捧上茶果點心。
隋辯一直是吃、奶,吃的是乳母的奶,皇後並沒有喂過她,小嬰孩兒也的確隻能吃點母乳。也不是說母乳不好吃,隻是一直一個口味,隋辯就想嚐點別的,再加上她近日牙癢癢,看到矮幾上樣式精致,香氣撲鼻,看著便香甜可口的點心,就伸出爪子去抓。
夏侯庚與皇後正說著話呢,沒顧得上她,乳母自是看著,然這兩位都在,哪兒有她說話的份兒,隻得輕手輕腳地上前,欲將點心從肉爪子中奪下來。
可惜肉爪子動作快,一抓到點心看也不看就往小嘴裏塞……
嘴小,又嫩,好不容易塞進一點,沒牙的牙床使勁兒啃。
她這連番的動作引起了帝後的注意,夏侯庚忍不住便笑起來,讓隋辯換了個姿勢,坐到他懷裏,皇後的麵上也帶了點笑影,看著她道:“興許是要長牙了。”
長牙的孩子牙床癢,便會拿東西啃,磨磨牙。
隋辯很努力地啃了半天隻啃下一點末,一時覺得很委屈,癟了癟嘴,淚汪汪地仰頭看夏侯庚。
夏侯庚笑,柔聲道:“等你把牙長出來就能吃點心了。”
作為一個嬰兒,隋辯表示她聽不懂,仿佛又發現了什麼好玩兒的,伸手便要把被她啃了一口口水的點心往夏侯庚嘴裏塞。
十二郎很孝順,但夏侯庚表示敬謝不敏,摸摸她毛發稀疏的圓腦瓜道:“阿爹不餓,十二郎自吃吧。”
隋辯很盡職盡責地扮演一名什麼都不懂的嬰兒,伸著短短的胖胳膊,固執地要把點心往皇帝口中塞。
夏侯庚眼中閃過一絲猶豫,速度很快,卻被隋辯敏銳地撲捉到了。她隻是想與皇帝親近些,以後好做個得寵的皇子,並不是要惹惱他,見他為難,正要裝作被其他事物吸引,放棄喂食的模樣,便見皇後探過手來,輕輕把住她的小手腕,溫聲道:“阿娘餓了,十二郎來喂阿娘啊。”
“嬰兒”自是聽不懂的,皇後也不是要她懂,隻是有意吸引她的注意罷了。隋辯很配合地轉著烏黑純淨的大眼睛,望向皇後,皇後便順勢咬了一口她手中的點心,細嚼慢咽。
隋辯頓時有些害羞,坑素未謀麵的皇帝她無壓力,但是讓高貴的皇後吃她啃過的點心她覺得很不好意思。
見她不再執著於給皇帝塞點心,皇後便說起旁的來:“十二郎也有六月大了,身體壯實,每一日的變化都能看到眼中。聖人賜她名字罷,總得有個叫法。”
夏侯庚看了一眼乖乖靠在他懷裏睜著大眼睛看他的小兒,白白淨淨的,分明什麼都不懂,卻不哭不鬧地聽著父母言談,他心頭一軟,道:“他出生那日,正值穀雨,便取名為沛罷,願他將來的道路,風調雨順、遇難成祥。”
“夏侯沛。”皇後默念一句,隨即便直起身欠了欠,“臣妾代十二郎,謝聖人賜名。”
“你照顧十二郎,很是盡心。”夏侯庚看起來頗為動容,伸手握了皇後的手一下,道:“十二郎還小,大名不急著叫,再與她取一小字罷……”他一麵說,一麵凝神想了想,很快,便含笑道:“就叫重華。”
一下子有了大名,還附帶了一個小字的隋辯從此成了夏侯沛,她抬頭看看這個看看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