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在說,她一直在聽。
然後他的聲音就越來越小,有氣無力,“如果我不能抵消我爸對你的傷害,那我……”
後麵他就睡了去,‘那我’後麵的兩個字她沒有聽到。
當時她以為他是高燒引起的昏厥,現在想來,不僅僅如此!
【不是不尊重你,隻是怕以後沒有機會。】
原芷藍坐在床上,捏住了被角,瞳仁死死的盯著門框,一動不動。
“現在人呢?”
“正在搶救。醫生忙的團團轉,不知道是什麼蛇咬的,他清醒了一會兒,醫生問,他並不清楚,黑夜看不到。不過,他的律師進去了。”
“……做什麼?”
“據說是立遺囑。”
原芷藍在那瞬間好像是走在沙漠渴的奄奄一息時碰到了一條幹涸水溝時的絕望。
好一會兒她回神,雲彩怪異的看著她,“你幹嘛呢,叫你幾聲你都不回答。”
原芷藍動不了,也站不起來,所有的血液都湧向了雙腿,“我……我要回寺廟。”
“你…你不去看看啊?人家為你受的傷。”
原芷藍嘴唇也在發紫,可她堅持,“回寺廟。”
……………
回到寺廟後,原芷藍拖著殘廢的腿,一個人上了山。她好像不知道疼,多處路段,她都是用爬的。
到達掉下去的那個懸崖邊時,她的手指已經冒出了很多的血,有兩個指甲直接翻了過來。
她記得昨天在這裏看到過紅黑相間的蛇,那是什麼蛇到底!
這兒還有沒有其他品種的蛇!她感覺自己快要暴燥的跳起來。
她知道咬他的肯定不是劇毒的蛇,否則他早死了,可必然有毒性,他從昨晚一直昏迷到今天早上,拖了那麼久,有正確的血清也會大打折扣,更可況還不知道咬他的是什麼品種。
她萬年不用手機,現在拿的是雲彩的,她希望碰到一條,若打不死,拍張照片過去,也能救命。
她拆了石膏,太影響走路,用布條綁著就好。拿出準備好的繩索,一頭綁在樹上,一頭綁著自己。
下去。
小心翼翼,拿著棍子翻石頭和枯葉,心裏一直在哀求它們快點出來,咬她一口也好!
到了昨晚的那石頭上,石頭下還有他們昨晚坐下去的痕跡。
她的腿都被包住,他沒有,哪兒哪兒都在外麵。
沒有。
找不到,也看不到。
她坐在石頭上,手指已經血肉呼啦,用手機搜雲泉寺的後山有哪些蛇,但網絡隻有一格,而且相當不穩定。
出不來,網頁根本出不來,她焦慮的拍打著手機。
忽然一道悉嗖的聲音從腳邊過去,她低頭……一道青色的蛇尾,迅速的閃了過去,隻有一秒鍾的時間。
收起手機,跳下石頭。
蛇在石頭下麵,隱約可以看到它碧綠色的一小部分的身體。
石頭太大,她根本推不動!
爬在地上,徒手去抓。那蛇忽然扭頭,對著她的手指,蛇信子已經吐出。
她繼續去抓。
就快要抓住它了!
“雲安!”一道渾厚的聲音突然從頭頂處傳來,她嚇了一跳,本能的縮回手,蛇刺溜一下就消失不見。
………
原芷藍被帶了上來,此時,她已經站不起來,坐在地上。帽子不知去向,衣服亂了,臉上的傷口在醫院處理好了,這會兒又恢複了原樣。
手,全是血。
“師父。”她像被人打的兔子,就是聲音都透著顫抖,這種顫抖卻不是因為她師父找了過來。
雲泉從不發火,現在怒火中燒,她幾經隱忍,“你找死嗎?”一個字一個字,咬牙切齒!
“對不起。”原芷藍叩首。
雲泉蹲下來,抬起她的頭,“說,你爬上來幹什麼!”
原芷藍沒有吭聲,眸中還有這山上的水氣,濕漉如泉。
“你想救人,你可以來找我!”雲泉知道她在幹什麼,“我在這兒呆了幾十年,山上有什麼,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灰白的瞳孔有了亮光,“師父,那你一定知道………”
雲泉打斷了她,“山上有十幾種蛇,我怎麼知道是哪一種!”
原芷藍的目光一下暗淡,說的也是,那麼多種蛇,誰知道是那一種咬的。
雲泉轉而歎氣,語氣溫柔了不少,“我知道你救人心切,可你這種方法蠢的很,你不該以身試險。”
“我沒有考慮周到,對不起師父。”
“你不是沒有考慮周到,你是根本沒有考慮。守株待兔是愚蠢人的辦法,原地抓蛇,你怎麼想的?”
原芷藍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那一瞬,她……好像什麼都沒有想,隻要是蛇,她都想逮到醫院去。
她用了一個最蠢的辦法,但總歸是個辦法不是嗎。
“你剛剛看到了什麼顏色的蛇?”
“通體都是青的。”
雲泉瞥了她一眼,責怪,又無奈。
“石頭下麵好像有個蛇窩。”她看到了,不止一條。
“去通知醫院,傷著附近有竹葉青出沒,讓醫院對比傷著的病症是不是竹葉青咬的。”雲泉對著她身後的那幾個夥夫道,就是這幾個人剛把原芷藍拉上來。
竹葉青毒性強,但是目前為止還沒有中了竹葉青的毒而死的,不會致命。
她站起,居高臨下的看著原芷藍,突然一笑……
“你終於像個人了。”以前不怒不笑,任何事對她來說都是隨隨便便,可做可不做。呆在這寺院裏,雲泉都害怕哪一天,她想不開了結了自己。
“把她抬下去,雲安,等傷好以後,來找我領罰。”和男人舉止不清,為了一個男人置自己於危險當中,用手去石頭縫裏抓蛇,真是不把自己的命當命。
“是。”
雲泉走了。
原芷藍全身鬆解,瞳孔裏的緊繃一點一點的掉下來……最後平靜,如一泉死水,又成了淡漠。
回頭看了眼懸崖,她想,她再沒勇氣在下去。
………
二次骨折,手指甲脫落,再次入院。不過這次的醫院是離寺廟最近的小醫院,反正就是骨折,哪兒都一樣。
看經書,學習法文,每一餐寺廟的人都會給她送齋飯。
三天後,她回了寺院,這兒是一個非常好調養的地方。
雲彩老來陪她,陪她的主要目的就是打聽她沒有上山前,和那位救她的先生,之間的情事。
始終是年紀小,對情情愛愛,越是不許提,就越是想知道。
“沒有情事,我和他關係並不好。”確實,一直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