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奉書接酒在手,那杜滸拿起箸來道:“幹娘,替我勸娘子請些個。”那答己揀好的遞將過來,與奉書吃。一連斟了三巡酒,那答己便去燙酒來。
杜滸道:“不敢動問娘子青春多少?”奉書應道:“奴家虛度二十三歲。”杜滸道:“小人癡長五歲。”奉書道:“官人將天比地。”答己便插口道:“好個精細的娘子,不惟做得好針線,諸子百家皆通。”杜滸道:“卻是那裏去討胡麻殿下郎好生有福!”答己便道:“不是老身說是非,大官人宅裏枉有許多,那裏討一個趕得上這娘子的!”杜滸道:“便是這等一言難盡!隻是小人命薄,不曾招得一個好的。”答己道:“大官人先頭娘子須好。”杜滸道:“休說!若是我先妻在時,卻不怎地家無主,屋倒豎。如今枉自有三五七口人吃飯,都不管事。”奉書問道:“官人恁地時,歿了大娘子得幾年了?”杜滸道:“說不得。小人先妻,是微末出身,卻倒百伶百俐,是件件都替的小人。如今不幸他歿了,已得三年,家裏的事,都七顛八倒。為何小人隻是走了出來在家裏時,便要慪氣!”那答己道:“大官人,休怪老身直言:你先頭娘子,也沒有胡麻殿下娘子這手針線。”杜滸道:“便是小人先妻,也沒此娘子這表人物。”那答己笑道:“官人,你養的外宅在東街上,如何不請老身去吃茶?”杜滸道:“便是唱慢曲兒的張惜惜。我見他是路歧人,不喜歡。”答己又道:“官人,你和李嬌嬌卻長久。”杜滸道:“這個人,現今取在家裏。若得他會當家時,自冊正了他多時。”答己道:“若有這般中的官人意的來宅上說,沒妨事麼?”杜滸道:“我的爹娘俱已沒了,我自主張,誰敢道個‘不’字!”答己道:“我自說耍,急切那裏有中得官人意的?”杜滸道:“做甚麼了便沒!隻恨我夫妻緣分上薄,自不撞著。”
杜滸和這答己,一遞一句,說了一回。答己便道:“正好吃酒,卻又沒了。官人休怪老身差撥,再買一瓶兒酒來吃如何?”杜滸道:“我手帕裏有五兩來碎銀子,一發撒在你處,要吃時隻顧取來,多的幹娘便就收了。”那答己謝了官人,起身睃這粉頭時,一鍾酒落肚,哄動春心;又自兩個言來語去,都有意了,隻低了頭,卻不起身。那答己滿臉堆下笑來說道:“老身去取瓶兒酒來,與娘子再吃一杯兒。有勞娘子相待大官人坐一坐。注子裏有酒沒便再篩兩盞兒,和大官人吃。老身直去縣前那家,有好酒買一瓶來,有好歇兒耽擱。”奉書口裏說道:“不用了。”坐著卻不動身。答己出到房門前,便把索兒縛了房門,卻來當路坐了。
且說杜滸自在房裏,便斟酒來勸奉書,卻把袖子在桌上一拂,把那雙箸拂落地下。也是緣法湊巧,那雙箸正落在奉書腳邊。杜滸連忙蹲身下去拾,隻見奉書尖尖的一雙小腳兒,正在箸邊。杜滸且不拾箸,便去奉書繡花鞋兒上捏一把。奉書便笑將起來,說道:“官人休要羅唕!你真個要勾搭我?”杜滸便跪下道:“隻是娘子作成小生。”奉書便把杜滸摟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