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滸朝她看了一眼,冷冷道:“那是因為你是奴才,他是主子,你威脅不到他。他對你稍微好一點,你就會感激涕零,死心塌地,而他,也不會少塊肉。漢人的禦下之術,他倒學得很到位。”
奉書心中一凜,忙點頭受教。
杜滸又問:“和太子往來的那些漢人官員,見過幾個?”
奉書一撇嘴,“那我哪見得到!”忽然明白什麼,問:“難道你認識了什麼官兒?”
杜滸笑道:“認識倒說不上。告訴你也不妨,我在都水監那裏也結識了些人,大約能托關係找個新東家,最好是和太子來往密切的。”如今不需要帶小孩,不在太平藥鋪借住,也不用每天上工作為幌子,行動起來便利得多了,“你要是在太子府聽到什麼名字……”
奉書忙道:“我可以幫你留意著。”
杜滸點點頭,不說話了。奉書突然想起了什麼,一下子激動起來,說:“師父,我打探出來了,我二姐很可能也在服侍公主讀書。”將那日在書房裏真金和闊闊真的話語簡略地說了一遍。
杜滸聽罷,卻擰起了眉頭,“太子說,‘以前那個蠻子小姑娘’,這是什麼意思?她現在不服侍公主了嗎?”
奉書心裏一沉,仔細回想那日真金的話,說:“他也沒明說‘以前’兩個字,隻是話裏有這個意思……”蓋因蒙古話自有一套表示時間的規律,無法和漢話一字一字地對上,她也不知該如何跟杜滸解釋。
杜滸見她解釋不清,想了想,最後說:“隻能等著從公主口中套話了。等見到公主,留意下她的性子脾氣,下次告訴我,我給你想辦法。還是那句話,若是覺得有危險,糊弄不下去,就一刻也別在那裏多耽……”
奉書點點頭,又忽然搖搖頭,小聲說:“師父,下次……下次我可能來不了啦。”
杜滸“哦”了一聲,道:“那就下下次。”
“下下次也不成,我……”她還是搖頭,下定決心,說:“已經快入夏了,皇帝、太子他們要搬到上都去住半年。我既要陪伴公主,也是要跟著去的。師父,你可要有一陣子見不到我啦。”
杜滸微微吃驚:“你要去上都?”
皇族去上都避暑,雖然是每年慣例,但大多數宮人仆役還是留在大都的,隻有少數離不開的,才會一並帶過去。
奉書點點頭,“我想請辭,可又怕他們疑心。”
“去多久?”
“我也不知道,多少得有個半年吧。等天氣冷了,皇帝發話,就會回來。在路上時,還要一路打獵一路走,不知何時才能回到大都。”
杜滸不說話,遙望著地麵上的燈光和黑影,默然許久,才道:“你害怕了?”
奉書讓他一語說中心事,臉上一燒,悄悄點點頭。過去這幾個月來,她在太子府雖然如履薄冰,卻總是履險如夷,全虧著杜滸時常的指點提醒。等到了上都,可就沒人能幫她了。
可是除了擔憂,卻還有些舍不得。她舉目凝望大都城那規整的城牆街道,要好長一段時間都看不見如此壯闊的景象了。
再者,每個月兩次的鍾樓會麵,對她來說已經成了習慣,成了每天的盼頭。要和他分別半年,不通音訊,以後還能跟誰分享開心的事,跟誰訴苦說委屈?半個月一次的打牙祭,也要沒了。
可是杜滸似乎並沒覺得有多難過,隻是點點頭,說:“沒關係,也該一個人去曆練曆練了。師父相信你。到了那兒,一切小心,多看,少說,保護好自己。陌生人給的吃食、物件、錢,都別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