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不信人間有白頭(九)(2 / 2)

隻是這次,一切變得簡單了。

原來玉生煙從彥凰而來,與寧青默不謀而合,從側島潛了上來。誤打誤撞闖入千仞淵的盡頭,居然碰上了這一隻在神話傳奇中存在的凰鳥。很是糾纏了一陣,最後才發現,這隻巨大的金黃色的飛禽,竟會聽從於江水寒的笛聲。

簡直就是應聲而動。個性溫順,絲毫沒有它駭人外表般那麼野蠻。方才,也正是它,一爪抓開了地宮的天頂。

如此看來,那死氣沉沉的銅人,在凰鳥的大爪之下變得不堪一擊。

而君蘭燼,卻是死在了自己調配的毒藥之下。他甚至沒來得及再看那銅人一眼,笑意狂妄中,戛然而止。

這一場風雪局,這樣看上去,仿佛因為玉生煙的加入而輕鬆了不少。

至此,中夏堂正堂主君蘭燼,二堂主程雲仲,三堂主冷遙,四堂主慕傲,五堂主唐歡夏,六堂主花泛夜。

六中傷三死二綁一。

彥凰勝。

之後,這一行熟人,居然就乘在凰鳥的鳥背之上,一躍飛出了千仞淵。巨大的羽翅緩緩的翩飛著,落在了一切最初開始的崖頭。

鄭清嘉驚駭不已,未想到這傳說中的化石飛禽居然是活物,從羽翼上取下一隻似羽,拿回去就急急忙忙給南缺配藥治療眼盲。

他的銅人被君蘭燼的符紙暗自的驅動了,最後甚至還被這隻大鳥給收拾的稀裏嘩啦。男孩不高興了好幾天,最後咋咋呼呼的以換取五根似羽蓋了過去。

一切都像是暫時平靜了的樣子。

但寧青默知道,真正的好戲,還在最後。

那千仞淵下埋藏的屍山,果然,既是秘密,又是弱點。因為有著那樣屍首堆的存在,才會導致千仞淵方圓三尺無活物,陰氣重得不生寸草。方圓一尺有腐臭,氣息令人作嘔異常。

一旦捅破這個秘密,或許麟島,甚至不需要他來攪局,一切坐收其成。

三天之後。

同之前那一次一樣,鄭清嘉一圈一圈,從女子麵容上取下纏繞的白巾。所有人的目光都緊張的停在林南缺的眼睛上。

隻見女子麵色白皙得有些透明,陽光一點點漫上她的眼眸。

林南缺緩緩的睜開了眼。

眼睫如蝶影一般微微的翩躚,劃過美麗的痕跡。

第一眼,看見的便是寧青默深邃如潭的黑眸,那裏,正灑滿了破碎的星光。

她神情忽而有些恍惚,口中喃喃。

“青默……”

光明,是巨大的饋贈。

林南缺伸出手,挽上他的脖頸。

“我看見了。”

彎眸,她輕聲笑了。眼底恍若有淚,在光線中微微閃爍。

話語落下,狹窄的木屋之中,怔時湧上了滿滿的歡呼聲。

寧青默像是長舒一口氣,緊緊的抱住了女子,貼向自己的胸前。“看見了就好,看見了就好。”

這一路,有多麼辛苦危急,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了。

他們為了彼此而完整。

喧鬧中,有一個人影默默的微笑著,不為人察的,緩緩退出了木屋。

森長嶺的風夾雜著海洋的濕熱,光影從茂密的樹枝中落下,男子的身影就要融化在其中。

玉生煙笑容清朗如初,如玉溫潤的眉端,在離開了個個神情雀躍的人群之後,細不可聞的掠過一絲隱隱的哀愁。

他是真心為南缺感到開心。

可是此時此刻,他什麼也做不了。

隻能同旁觀的人一樣,微笑的凝視著房間中央,緊緊相擁的一對眷侶。命運劃給了他們太多險峻磨難,此刻的擁抱,也顯得那麼珍貴動人。

隻是與他無關。

與他不遠千裏從海的另一端奔赴而來無關,與他拚盡缺月山莊全部力量踏上麟島無關,與他風塵仆仆穿過陣法收服凰鳥無關,與他日夜擔心恨不得日行千裏,也無關。

沒有人需要知道這些故事。

留他一個人就足夠了。

林南缺和寧青默,兩個人之間,再也容不下其他。

他明白。

隻是心可以收回來,情卻不能。

哪怕是夢與現實的距離,在遙遠的時光裏,他仍記得的,隻是那夜微寒,女子低眉信手,緩緩吟唱起,一曲陽關三疊。

陽關三疊,無故人。

想著想著,玉生煙居然輕輕一笑。

眉眼中,卻是濃的化不開的,孤絕的哀愁。

楊柳絲絲弄輕柔,煙縷織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而今往事難重省,歸夢繞秦樓。相思隻在,丁香枝上,豆蔻梢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