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比翼連枝當日願(三)(2 / 2)

林南缺身子一僵,靜放在膝頭的手慢慢攥緊。這男人,顯然是已把自己打探的一清二楚的。她緩道,神色冷斂而嚴謹,說話滴水不漏,“為何疑慮?此刻我若姓君,也不是不可。”

她是巧妙的,生生轉了個彎,把話題扯回君蘭燼身上。但男子似乎能一樣看破她的心思似的,不再隱晦,直接道,“林修文,是你的父親。”

父親。

君蘭燼說這個詞語的時候,語氣很輕,完全像是在討論今日天氣一樣的隨意,談論著一個孤兒最初的親係。

林南缺微微側了臉,語氣冷淡。

“我沒有父親。”

君蘭燼淺笑,可那笑意未抵眼底。“這不容你否認。”

“林修文是玄毒門上一任的少主,背叛麟島,愛上了他要殺的人,並生下了你,為了避免再遭毒害,他將你送至龍吟閣。”他輕描淡寫地訴說著前世今生,端起酒杯輕輕一抿,動作優雅而倦懶,卻有著不可抗拒的魅力。

飲罷最後一口美酒,他勾唇一笑。

“而我,則是玄毒門新任少主,君蘭燼。”

這是他第一次,用這樣的身份向她介紹自己,也是第一次,這般鄭重地訴說著自己的名字和來曆——因為,若是其他人,他是不屑的。

林南缺眉間輕蹙,捉摸著他話語裏的意思。

“他現在在哪。”

“十三年前死了。”男人說。

那時林南缺,不過五歲。

死了?

林南缺輕輕抿住了唇角,複欲開口,便聽君蘭燼又道。

“是我殺的。”

女子細不可聞的輕愣。

是他殺的。

殺的是她從未謀麵的親生父親。

林南缺的心裏其實是極其冷淡的,這樣的情感對於她而言並沒有什麼作用,甚至,無謂的傷懷隻會是情緒的贅餘。她是獨立存在著的,不受任何羈絆,哪怕那羈絆是風,或是血水之親。

她唇角逸出一抹冰涼的笑意,淩厲得讓人觸摸不到那是一種笑意。

“與我何幹?”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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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無際的南海上,海鷗點點。就像白色的星點灑落在深藍色的天鵝絨上,風是海腥的,雲是千堆的,連色彩也十分應景地勾勒著遠闊的海洋。

日頭在遙遠的天際懸著,光線毫無遮攔地洗徹海麵上所有平凡或不平凡的小動靜。

有兩艘戰船,正順風而行。旗幟高高的順著桅杆升起,被風吹展開,見一個彥凰。

他們的速度不快不慢,取了最中間的合適,船尾不斷破開著水麵,翻起白色的海浪。

男子立身船頭,海風將他的長袍吹起,溫柔而潮濕得勾勒著他此刻深雋冷漠的眉眼。

寧青默要去的地方,正是麟島。

那一封措辭挑釁的戰書後,附著麟島的地理坐標。

那是一個多少年來,從未曾被大陸上的人們發現的地方,在南海之南,海洋的中間。這也能很好的解釋林南缺會悄然失蹤的原因。麟島人擄走她是繞走的海路,自然避免了陸上的搜查,且距離又遠,這也就是為什麼,會平白無故的消失那麼多天。

而對付麟島,都知絕不敢輕敵。

可他隻領了兩艘戰船,帶不過一百來號人。沒有人知道他打得是什麼算牌,可那成竹在胸的絕然姿態,又讓人不得不相信,或許寧青默,是真的有辦法的。

周子顧從船艙中走了出來,“皇上,不至兩日,便到麟島了。”

寧青默微微側臉看向他,安排道,“全軍加速,在明日天亮之前必須抵達。”

還有兩日,麟島也猜得到他們還有兩日到。既是如此,不如提前去問聲好。

周子顧一愣,一麵思慮著皇上的用意,一麵遲疑著點點頭。“是,末將遵命。”應了一聲,準備往艙內走,沒想到再度被寧青默叫住。

“周子顧,”他說,“你家在南海邊?”青默話題一轉。

“回皇上的話,末將從小的確是在南海邊上長大的。這次跟皇上出來的將士們,許多都同末將一樣。”

“都習水嗎?”他淡淡的問。

說到這上麵,周子顧雖有些不明所以,還是抓了抓腦袋憨厚一笑,“這是自然的。”而且,水性極好。

寧青默略頷首,收回目光,視線又停留在船前開闊的地平線上,正有雪白的浪花翻滾著,掩蓋著海底澄澈而莫測的藍色。

太陽正盛在天邊,白銅水般潑在了天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