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比翼連枝當日願(二)(2 / 2)

又如轉角處的另一位不請自來的聽眾。

那人著赤色的長袍,本就是極熱烈的色彩,衣擺曳地,腰間隻一根月色的腰帶係起,前襟寬寬鬆鬆的敞露著,白玉般的胸膛便在那極冽的顏色間交換著。烏黑的發絲隨意垂在背後,風華萬千般襯著他精致的麵容。

那是一張雌雄莫辯的臉。

深邃而絕豔的五官,一雙流光溢彩的桃花眼半含著風情,而唇又是極薄的好看,人們說薄唇的人多是薄情,許是沒錯的。嘴角噙著一抹邪魅的笑意,帶著不能讓人抗拒的致命如吸食罌粟的吸引。隻消一眼,便是黯然銷了魂。

揣測著那女子唱詞中的字句,他睥睨如春波,竄上一抹興味。

身後有人低著頭走近,尊敬的稱呼著,“少主。”

男子回過頭,看著桃色衣衫身姿灼灼的女子,淡道,“弄晴,回來了。”說著,一麵轉過身,朝反方向走去,離開了不遠處的太子爺和林南缺。

弄晴緊隨著他,卻始終不敢抬頭,肩頭微微有些顫抖。

“對了,”赤衣男人就像突然想起,漫不經心地問,“你是不是曾問我討要過一紙血海紅的解藥?”

這話一出,弄晴連忙駭得半跪了下來,上了妝容的臉龐霎得蒼白了一層,“還請少主原諒!弄晴……弄晴隻是一時糊塗……才,才違背了少主的意思!”

“哦?”男人暗暗挑眉,低下眼看她,眼神輕然得像凝視著一隻螻蟻,整張麵容更顯風情和豔,卻並不是那種太過突兀的柔媚,而是很適合的,妖絕的美。“離開麟島兩年,不旦任務沒完成,反而回來討解藥。你的意思是,我還需要再原諒你一次。”

“不不不……”聽出了男人語氣裏的不善,弄晴一個哆嗦,連忙解釋著,“弄晴認錯,甘願接受任何懲罰!”本丹朱的唇瓣被咬的生緊,那如花的胭脂也慢慢的散開了,看上去有些狼狽。

男人唇角斜斜勾起,那笑意說不出是喜還是怒,但總歸看得人不寒而栗。伸出手,順勢把半跪在地麵上的弄晴牽了起來,“花弄晴,玄毒門的罰,不是你說說就可以的。”

弄晴身子抖了抖,聲線有些不穩,“稟少主……弄晴此次,雖…雖說沒有完成任務……但,協助了太子爺,帶回了林南缺……”

“你想將功抵罪?”

“弄晴不敢……”她垂著眼,濕潤的痕跡就暈開在眼底。

男人收回了搭在她手臂上的手,笑意漸冷,“罪不是那麼好抵的,但這功,還說的過去。”

罷了,看也不看駭得渾身顫抖的弄晴,赤衣微動,轉身離開。

留著弄晴站在原地,一邊還恍恍惚惚的猜測這男人話裏的意思,是不是真的放過了她。

弄晴本名花弄晴,師從麟島玄毒門,善使毒。兩年前負命入彥凰,刺殺寧青默,中途卻遲遲不忍下手,最後甚至自己斬斷了與師門的消息。這些年多少顛簸,終於重回故土,卻再無顏麵對玄毒門少主,就是那個穿赤袍的邪魅男人,君蘭燼。

花弄晴擦了擦眼角的暈濕的淚,略略整理了一番妝容,可眉梢的哀戚還是隱藏不住的,曖昧的桃色也遮蓋不住她此時攫人心脈的疼痛。

也不知道是為了誰,寧青默,或者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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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一邊,林南缺安靜的在風裏站了許久,她的眼是失焦的,隻是徒徒的睜著。偶爾聽著水燕掠過庭院間的湖麵,便會垂下眼睫。

夏千樹一直在她身後,說話也不是,不說也不是,百般都有不對的,隻能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愣愣地看著她的背影。

那一隻曲,已唱得他萬分後悔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女子突然回過頭——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回頭,若是看不見的,回頭也是無用。她淡說,“夏千樹,給我一把琴吧。”

少年身子僵了僵,沒說話。

像是能看穿他的顧慮,林南缺眉心顏色淡遠,“我不過是盲女,你何必怕呢。”她所有足以構成威脅的羽翼都被他們拔去了,為了安心甚至還用毒遮住了她的視覺,而她要的,不過一把琴而已。

可是,夏千樹卻清楚,這把琴,對林南缺的意義是不同的。

她可以琴殺人。

夏千樹後退了一步,就像是站在她剔透的目光中似的,咬著下唇擺了擺首。

而後才突然想起林南缺是看不到的,隻能聲音低沉的說。

“對不起。”

他是憐惜她的。

可是……他一麵說著抱歉,一麵向她下著毒,這算哪門子的憐惜?

林南缺聽聞,也沒什麼太激烈的反應,隻是轉了回來。手扶著欄杆,慢慢地向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