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婆婆與金諾諾敘話的工夫,夏李過來找林小桌和鄧思文,她毫不客氣地對鄧思文暈車一事發表評價:“林小桌呀,你今後練車時一定要小心。男孩子們都很嬌弱的,一不留神就進醫院啦。比如我男朋友,不但一個學期進醫院四次,還患有嚴重的公主病,有一次委屈巴巴地鬧別扭,我無論如何都哄不好他,結果……”
“夏李!”金諾諾在十米遠處叫喊,將夏李的敘述打斷,“該走啦,下午學院還有活動呢。”
“誒……那我們先走啦。”夏李顯然意猶未盡,她低頭看看鄧思文,又仰頭看看林小桌,最終將目光停留在林小桌妝容精致的臉頰上,很樂觀地眨眼一笑:“那麼小桌,以後再見!”
“嗯,回頭見。”
“我今天是不是,太過分了?”等到眾人皆散去,林小桌總算得以接近鄧思文,她問出這樣一句話,倒並非出於虛情假意,而是真真切切地懷著幾分擔心。林小桌初來駕校那日,鄧思文從她超速駕駛的車子上下來後,確實也是因暈車而嘔吐了的,但她畢竟是後來從旁人口中聽說此事,並未親見。這一次,她總算親眼看到了鄧思文虛弱痛苦之狀,再怎麼刁蠻任性的心,也該有些許愧意了。
“我已經沒事了,不能怪你。”鄧思文坐直了身體,抬腕輕扶額頭,神色比方才舒緩了許多,看上去確實已經沒事了。他抬起頭向林小桌微笑,淡淡地解釋道:“我從小就有暈各種載具的毛病,不光是車。”
“難道,還有其他什麼東西可以暈嗎?”林小桌深感驚奇。
“過山車,海盜船,旋轉木馬……”鄧思文說出幾個林小桌最愛的遊樂場項目,顯是又想起什麼,微皺著眉補充道:“還有水上步行球,是我兒時的心理陰影。”
林小桌還想聽鄧思文講述他與水上步行球不得不說的故事,手機卻不適時地響起,她看了一眼來電信息,摁下接聽鍵,壓低聲音對鄧思文說:“抱歉,是我爸。”
“又掛了?”林宗夫當頭便問。
“沒有過。”林小桌簡潔答之。
“哦,教練教得不行。”父親的聲音依然平穩寡淡,字節之間幾乎沒有音調的變化。
“才不是,”林小桌想到鄧思文被她一波操作嚇得魂飛魄散的模樣,不禁認為父親對駕校教練的期待略有些高,她出言反駁:“換你來教我,一樣不行。”
林小桌與父親正通著電話,她身後的皮質沙發上,體質柔弱的鄧思文打了一個噴嚏。他忽然思緒混亂,罕見地開始思索人生,甚至還質疑起自身存在之意義來——這段時間裏,作為教練的他真的教過她什麼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他所做的事情不過是坐在副駕駛位上,一邊被她打趣、取外號,一邊婆婆媽媽地勸她把速度放慢點,還兩次被她欺負得暈車嘔吐。
他相當於菲爾普斯的救生員、拳王泰森的保鏢、大魔王張怡寧的乒乓球陪練……
“沒事寶貝,大不了咱們就不考了。車是什麼?車不過是個四輪工具而已,有什麼好開的!”
“那也不能這麼樂觀吧?”林小桌想起父親前不久還在接受采訪時,擲地有聲地稱“汽車是速度的象征,駕駛是精妙的技術,賽車是偉大的事業”,既覺得好笑,又實在不甚服氣,無奈地對著手機聽筒說:“而且,我才不想一輩子都不能開車上路。”
“我的寶貝怎麼就不能開車上路了?上咱家裏的路啊!你想想,那些獲得了駕照的人,未必全都有車可開,而你就算一輩子都通不過科目二,照樣天天都能摸到方向盤。”
“爸爸,你不要咒我!”雖然自己家裏就有賽道,確實是一件令林小桌驕傲的事情,但她聽到父親口中“一輩子都通不過科目二”這種可能性時,隻覺得徹骨寒涼,仿佛深陷極地的深淵……
過,她必須得過!哪怕是咬碎了牙齒往肚裏吞,她也要拚盡全力地備戰科目二。林小桌暗自下定決心,她今後必將更加頻繁地來群龍駕校練車,因為熟能生巧,勤能補拙。
看來,她要對不住鄧思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