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後花園的圍牆外便是一座假山,山上一座小亭,亭上的帷幔靜止的垂立不動,王弘燁此時便坐在那亭上,身邊是莫梓函和五個女子,這些女子隻有一人端坐,其他都侍立在她身後。那是一個穿著藕荷色的素錦長裙看起來十四五歲天真爛漫的年紀,隻是那雙本應狡黠的烏溜溜大眼,此時卻微眯著眼,看著下方的花園,眉頭緊皺,夕陽正將落下,晚霞映照在她的臉上上,莫名讓人覺察出一份清愁,下麵的花園已經點起了燈籠,上麵看去人臉都已模糊。
王弘燁目光灼灼的看向客房的方向,此時也已昏暗看不清晰,他收回目光轉頭望著那個女子問道:“楚倩你覺得怎麼樣?”
莫楚倩聽著這話,心裏紛亂,茫然無措的搖了搖頭。
莫梓函在旁邊誇張的說道:“難道那京城有名的大才子謝秋辰妹妹也看不上眼嗎?我可聽說京城的閨閣小姐們都為他爭破了頭呢!”
定安公主是先皇最年紀最小的孩子,身份尊貴,一直是養在深宮,性子雖有些跳脫,但到底年幼,對於男女情、事平日裏都羞於提起,此時突然要她在那些才子中擇一夫婿,她自然是心亂如麻,但想到若不在消息傳開前求皇帝哥哥賜婚,那她很有可能就要和親梁國,到時候不知這輩子還有踏上故土的機會沒。
梁國派使臣出訪啟國,聲勢自然浩大,雖路途遙遠,但京城之中消息靈通的都已知道此次梁國使者的目的是求親,隻是還未在民間傳開而已,不過隨著使節團臨近,這隻是遲早的事,那日顧言涇得知後便想法子遞了消息給定安公主。莫楚倩也知這種國家大事去求皇帝和太後是沒用的,自己母妃性子柔弱,看起來比她還要緊張無措,莫楚倩無法隻好病急亂投醫的找到了王皇後家的王弘燁,自皇後進宮後王弘燁經常來中宮玩耍,是莫楚倩難得的幾個朋友之一。但王弘燁交的朋友都是什麼樣的,連他自己都看不上眼,又如何配得上金枝玉葉的定安公主。
直到那次安王世子進宮,各宮太妃處都有拜訪,母妃憂心她的事情一直眉頭未展,安王世子言談之中便問了出來,繼而給她出了這個主意——開詩會選才子為駙馬。但一時之間莫楚倩真的不知該作何選擇。
“那謝秋辰太過高傲,不過是小有名氣的武道世家,三代都未出一個一品,也不知他傲些什麼!楚倩金枝玉葉可受不得他那付性子。”王弘燁本身是個高高在上的脾氣,對謝秋辰那樣的一向敬而遠之,“要我說這主意本身就荒唐得很,我們這樣的身份,婚事何時由我們自己做過主了?”王弘燁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心情越發低落。
莫梓函皺眉看了看臉色黯然的定安,雖埋怨王弘燁說得沉重但實際上在世家子弟看來為家族而犧牲自己的婚姻大事本就是一種無奈的常態,但總得給定安一些期盼不是,便笑道:“妹妹不如選個武藝高強的,到時候你們兩情相悅,實在不行還可帶你離開京城,雙宿雙棲做一對神仙眷侶也是好的。”
莫楚倩咬了咬下唇,有些心動,隻是少女的矜持讓她默然不言。
而王弘燁聽到這話簡直嗤之以鼻,冷笑道:“荒唐!”
“確實荒唐!”忽然亭外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在場之人瞬時就聽出那人是誰俱都跪倒在地:“見過陛下。”
“先不說你們這樣擇婿選的人好不好,想來你們怕是忘了知人知麵不知心這句警句吧!”莫卿華踱步進了亭子,轉身在亭上坐下,低頭看了看定安的臉色,隻見她咬著唇,強撐著不落淚,心底歎了口氣,語氣卻依然嚴厲,“都起來吧,這麼荒唐的主意都能想得出來,朕真不知你們腦子裏在想些什麼!如此作為若是傳揚出去,就不怕與楚倩名聲有礙?居然還敢慫恿公主出走!你當皇家立的那宗正府是養著吃閑飯的嗎!?到時候你安王府國舅府如何向朕向太後交待?!”莫卿華很少這樣擺足了威儀,說出的話猶如雷霆般一句句打在三人的心上,莫梓函此時還是第一次見到皇帝,與傳言中不同,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定安的事,他看上去有些嚴厲,黑色常服上繡著繁複的暗紋,刀裁的眉緊擰著,高挺的鼻尖、緊抿的嘴唇無帶著天子的威儀與雍容,莫梓函竟覺得有些不敢直視,隻學著王弘燁一般低垂著頭,隻是心裏在想些什麼卻沒人知道。
“那哥哥說說楚倩該怎麼辦?”莫楚倩霍然抬頭,定安公主看似與她那母妃一般柔弱,實際上骨子裏向往的卻是江湖中快意恩仇的女子,要不然她也不會在聽說秦嵐於馬術戰陣上有些研究便日日往她院子跑了,此刻豁出去一般麵色冷凝的看向兄長,竟與她平日裏的天真無暇判若兩人。
莫卿華見定安如此,心下也是歎了口氣,但他身為皇帝要考慮的事情多著,雖然心疼妹妹,卻隻半閉了眼,等睜開時眼中隻剩下平靜:“此事朕自有安排,爾等不比多言。”想了想終究怕莫楚倩想不開便又說道:“朕隻有定安你一個妹妹,隻要事情可為,朕定會為你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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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的詩會結束後果然如秦崢所料,世子又留了人用了晚宴,等散場時,早已過了掌燈時分,今晚朔月,天上沒有月光,星星點點的星光也稍顯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