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他的貼身特助宋遠有些體力不支,一不留神再度開起了小差。
整件事都透著古怪。
兩個月前,一份蘇富比秋拍會的邀請函寄至唐奕承位於紐約總部的辦公室。類似的邀請函多如牛毛,上流社會是一個與“普通”二字無關的圈子,他們舉辦的拍賣會、品鑒會有著特定的高端參與者,而極為低調的唐奕承鮮少出席這樣的場合,每次那些各種各樣的邀請函最後都被拿去喂垃圾桶了。
但這次,是個例外。
直到此時,宋遠仍清晰地記得當初唐奕承看到拍品圖錄時,那副瞬息萬變的神情——怔忪,直至臉色慘白僵冷得猶如石雕一般。
那是一種他從未在老板臉上看到過的表情。
宋遠的小差沒開太久,轉眼間三人來到vip會客室,帶著白手套的工作人員雙手將拍品呈現到唐奕承眼前。
據說,世界上最珍貴的藍寶石在光源照耀下能反射出十二射星光,這一刻,撞進唐奕承眼皮底下的這枚袖扣上的藍寶石便如此,晶瑩剔透,熠熠生輝。
按照陳經理和宋遠的預想,唐奕承應該戴上白手套,如獲珍寶一般將袖扣從頂級首飾盒裏取出來,再用拍賣行事先為他準備好的專業放大鏡逐一檢查寶石的透明度、淨度以及是否存在瑕疵,以確定他那一千萬港幣沒有白花。
可事實卻令人跌破眼鏡。
唐奕承隻是那麼清淺地一瞥,銳利清幽的眼神在它上麵甚至停留了不到一秒鍾,他便悠悠挪開了視線,似是不願再多看一眼。
“可以了。”他輕啟薄唇。
藍寶石散發的光芒依舊璀璨,可氣氛一下子冷卻了。
如果不是唐奕承說出這話時眼底轉瞬即逝的一抹黯光,宋遠真要被他這副無所謂的模樣騙過去了。細看之下,劃過他眼眸的那道光,就像是烏雲翻滾而來時突然變得稀疏的星光,失去了色澤,暗淡無光。
唐奕承在會展中心停留的時間很短,宋遠跟著他離開,越發一頭霧水,終於忍不住問出那個憋了很久的問題。
“唐總,這枚袖扣對您很重要麼?”重要到讓他不惜飛越大西洋,從美國東岸遠道而來,隻為親眼看上一眼。當然,後麵的話宋遠是不敢說的。
唐奕承的腳步隱隱頓了頓,頃刻間,有一種晦澀的情緒被這個問題拖拽了好遠。
令人觸目驚心的傷疤,被鮮血染紅的袖扣,黑暗的地下拳擊場,以及某個女人輕輕撫觸疤痕的指尖,柔軟又帶著些微的顫抖……那些早被大西洋海風吹得支離破碎的畫麵,明明已經過去很久了,但也好像就發生在昨天,清晰可見。
隻是一刹那的失神,唐奕承便再度加快腳步,輕飄飄地丟給宋遠一句:“也沒有很重要。它隻是遺失多年,在今晚物歸原主罷了。”
物歸原主?
宋遠疑惑地撓了撓頭,剛想追問“為什麼袖扣隻有一枚,而不是一對”時,他忽而又想起另一件事,趕忙轉移了話鋒:“剛才我聽陳經理說,藍寶石袖扣的賣家目前也在香港,是否需要安排你們見個麵?”
賣家……
難道要他見那個叫陸語的女人麼?
這回唐奕承倒是不再有分毫遲疑,冷冷地吐出兩個字:“不見。”
也許,這個時候的唐奕承不曾預料,這世上,所有口是心非說出的“不見”,往往都會變成“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