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的,豆大的雨滴敲打在地麵上,碎成薄霧。鮮血混合著泥水,彙聚到一片一片的窪地,形成大小不一的淺潭。數具屍體俯身倒在泛紅的泥水,麵目浸在水中,看不清模樣,隻有身上細長的傷口,訴說著生前的勇猛。趕來增援的官兵越聚越多,裏裏外外圍了三層,將衛廣困在中心。衛廣沒有絲毫慌亂,從容地脫下被打濕的上衣。那衣服見了水,既粘身,又厚重,脫下來後,整個人頓時覺得輕鬆不少。又拿著衣服仔細擦拭了龍刺,隨手丟在一旁。一身精肉隨著汗漬蒸騰,圍繞著些許白氣,溝壑縱橫的傷疤甚是駭人。衛廣用劍環繞一周,指著道:“哪個不怕死的先上來賜教。”一夥官兵從沒見過這麼有膽識的人,心肝皆裂,不由得向後退了幾步,推搡間不少人立足未穩,摔倒在地,卻沒一個敢上前相鬥。
小七趁此機會,將孫凱璟帶到別的上房,溫了壺酒給他安神,又命東廠的兄弟好生照看,提著刀出來看時,他們已到了遠處的十字路口,數百條明晃晃的鋼刀如荊棘叢一般,將衛廣困在中心,可衛廣仗著龍刺一步一步向前緊逼,官兵隨著他也向前挪動,始終都保持著十步之遠。小七怒從心起,一把將身上那好看但礙事的衣服扯得粉碎,露出底下襯著的貼身衣甲。從窗邊大喝一聲,持刀跳下,將官兵分了個口子,闖進去截住衛廣道:“休要慌張,他隻有一個人,你們跟著我身後,一起殺將過去。”說著在地上滾了一圈,到了衛廣麵前,抬手就攻衛廣腳踝。其他官兵見了主將當先,重新拾起勇氣,也緊跟著衝過來。霎時間刀尖如林,殺聲震天。衛廣沒奈何隻得向上一躍,避過鋒芒,又踩著一個高個腦袋,向旁邊屋頂跳去。剛落到房上,踢開幾片青瓦,踩住粗壯的橫梁,小屋就被團團圍住。衛廣看在心裏,粗莫估計一下,恐怕這裏已聚了八百人不止,更何況還有源源不斷的增援,暗自對著西湖方向道:“這是我的極限了,再多引來些人,恐怕我自身難保,希望能幫你們減輕些壓力。”
其中一個官兵半蹲身子,彎曲大腿,讓小七踩著一躍而上,率先登上屋頂。其他人紛紛效仿,眼見就要被人海吞噬。可普通人家的房子哪能受得住這麼多人,隻聽轟隆數聲,屋頂已破了幾個大洞,幾個軍漢跌在民居內,砸壞桌椅,趴到地上半天掙紮不起,嚇得一屋子老幼抱頭縮在角落哭嚎。小七惻隱之心又起,高喊道:“其他人先不要上來。”衛廣長舒一口氣,要是他們再多上些人,這房子撐不住塌了,那自己到哪去躲?便挺劍和小七相鬥,隨時準備脫身。小七手裏的镔鐵寶刀也算是上品兵刃,和龍刺相撞碰出無數火星,就算在白天也是極為耀眼,撞擊聲如絲竹一般悅耳。小七武藝雖不及他,可勝在人多,衛廣雙拳難敵四手,一時間竟和小七殺得難分難解,甚至落了下風。又苦於遮攔,不能全力和小七相鬥,雖然時不時打翻幾個嘍囉,可人像潮水一般湧來,如何殺得盡絕。
戰了快一炷香的功夫,已有一二十名軍士死於衛廣劍下。小七累的氣喘籲籲,刀法也像之前那樣迅捷,內息漸漸提不上來。畢竟和絕世高手相鬥,稍有馬虎便是生死之別,體力消耗可是平常的數倍。衛廣壓力稍小,可也累的上氣不接下氣,又不敢戀戰,左右尋找著機會脫身,恰好在人群中看到一個手持盾牌的,正待過去奪下盾牌,閃身而走之時,卻聽那客棧方向傳來兵刃相接之聲,夾雜著不少慘叫。衛廣不明所以,心想:“他們不是在西湖邊上救沈文的相好嗎,怎麼會到這裏,難道還有人想殺他?”但也管不了那麼多,反正巴不得孫凱璟死了,有人幫忙代勞那再好不過了。小七生怕孫凱璟出事,暗自罵道:“卑鄙小人,卻引我出來,背地下手。”有了雜念,心思已然慌了,刀法淩亂得像個菜市場殺豬的。衛廣哪會放過這等天賜良機,用劍隔開寶刀,一腳側踹將小七踢到房下。小七痛苦地捂著肋骨,在地上翻滾,顯然肝膽已傷,幾個軍士連忙過去救起。這下衛廣可舒服多了,別看屋頂上站著數人,可加在一起可不是對手,便從容地搶過盾牌,護住前胸,在屋頂上來回跳躍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