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師徒(1 / 2)

第歐根尼沿著蜿蜒的小路,走到雅典城東的一角。這片被稱為“迪奧米亞區”的房屋低矮狹小,周圍還有一些隨意搭建的帳篷。他熟練地繞過路上的種種障礙,最終來到了一片鋪著細沙的空地邊緣。他在空地前掃視了一下,並沒有發現想要尋找的對象,於是轉過身向著靠近空地的一排小屋走去。

他拉開了一座土坯房的門,屋裏一片漆黑,似乎沒有窗戶。門邊有兩條狗圍著他轉來轉去。屋裏傳來了一聲輕輕的咳嗽,第歐根尼站在一進門的地方,並沒有走進去。

“老師,我遇到了一個難題。”他一改平時漫不經心的語氣,嚴肅而謹慎。

“咳咳。”黑暗中有白色的胡須晃動著,“你見到歐克裏德了?”

“是的。”第歐根尼緩慢地說道,“如果一個人說‘我所說的每一句都是謊言’,那他有沒有在說謊?”

“‘說謊者悖論’,歐克裏德的拿手戲。”安提斯泰尼不緊不慢地說,“對於這個悖論,我也沒有答案。”

“但我有一個應對方法。”他接著說,“不要聽他的語言,要看他的行為。”

“他們認定呂空是最大的嫌疑人。”第歐根尼說道,“您覺得呢?”

“歐克裏德有他的辦法。”安提斯泰尼突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這件事你不要參與了,交給麥加拉人吧。”

“可是,對於蘇格拉底的家人,應該是您更為看重吧。”第歐根尼罕見地表達了自己對老師的異議,“他們能做好嗎?”

“第歐根尼,我親愛的朋友。”安提斯泰尼深吸了一口氣,“我已經快要八十歲了,沒有太多的心力來處理這些事情。你也是一樣,該多花些時間在自己身上。”

“是的。在我麵對歐克裏德時,我感到自己靈魂的堡壘遠沒有那麼堅固。”第歐根尼點頭道。

“不妨想想,什麼是靈魂,什麼又是努斯。”安提斯泰尼加重了語氣。

“好的,那我告辭了。”第歐根尼轉身出了房門,他想了想,還是向屋裏問道:

“老師,您覺得他們能找到幕後黑手嗎?”

“咳咳。相信我,麥加拉人對於獵物的渴望,可比獵犬強烈多了。”

第歐根尼沒有關上房門,就這樣離開了。

這時,太陽漸漸轉到屋前,把漆黑的小屋稍微照亮了一點。兩個人影,映在了牆上。

……

歐克裏德帶著他的學生們在仆人的引領下走出學園,他走得不慌不忙,仿佛心中已經篤定了方向。

“老師,我們要先去找讚提普的下落,還是去追查那個叫呂空的演說家呢?”歐布利德斯有些著急地問歐克裏德,之前與亞裏士多德的辯駁激起了他的好勝心。

“追蹤,隻是捕獵的一種手段。”歐克裏德對著他的兩名學生說道,“優秀的獵人會設置好誘餌,等待獵物踏入陷阱。”

……

“什麼,審判朗普洛克勒?”赫米阿斯看著牆上的布告,驚訝地說道,“他不是無辜的嗎?”

“看來這是歐克裏德設下的圈套,等待敵人自投羅網。”阿裏斯塔說,“試想,如果敵人是一個對蘇格拉底的家人抱有仇恨的人,怎麼會錯過看到仇人之子被審判的場景呢?”

“不止如此。”亞裏士多德皺了皺眉,“這個計劃看似簡單,其實有著很高的風險。”

“為什麼?”阿裏斯塔問道。

“還記得我們追查的起點嗎?是火油。”亞裏士多德看著兩位朋友,“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了,火油是波斯出產的一種燃料,它燃燒快而且不能被水撲滅。”他沉聲分析道,“首先,如果這些火油來自波斯,就說明我們的敵人很可能有波斯人作為後盾,他們的人數可能並不少,目的也可能不僅僅是報複一兩個人那麼簡單。”

“其次,我們現在並不知道,敵人手上還有沒有更多的火油,如果他們要繼續縱火,我們缺乏應對的措施。這樣越是人群密集的地方,火油造成的傷害會越可怕。”

“最後,議事會如果考慮到了這一點,絕對不會同意歐克裏德的這個計劃,因為敵人一旦在法庭周圍縱火,這無疑是將陪審團的所有人置於危險之中。”

“但雅典法庭的規則要求,如果由原告提起訴訟,法庭就必須召開。”阿裏斯塔指著布告說道,“這裏麵寫著的原告是護衛隊隊長利奧斯特納、智術師西奧多羅和石匠學徒普利阿摩斯,訴狀今日上午送達法庭,因此明日正午時分陪審團抽簽,下午正式開庭。這個程序一旦啟動,恐怕不是議事會可以停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