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梨末(一)(1 / 2)

第十二章 梨末(一)

梨落紛紛,愁雨凡塵。

夜湖孤燈,銀輝傾流綿亙。

不言天倫,隻語陌生。

一生枯等,隱香空餘長恨。

……

“清羽,她叫沐梨,從今往後,她就是你的侍女,但是,你必須把她當做自己的親人和姐姐一般對待,你一定要好好保護她。”

幼時的清羽,凝視著眼前麵色冷漠的少女,她寒徹的目光,是如同冰冷的尖刺,但是清羽卻看到了,那種沉入湖底的痛徹心扉,絕望、無助……

清羽緩緩走上前去,他並沒有向往常一樣,對待任何一個陌生人那般,禮貌行禮,而是拉起少女的手,露出和煦笑容:“從今往後,我會用我的生命來保護你,不容許任何人傷害你。”

少女的手冰涼透心,也包括她冷若冰霜的麵容,像是要刺穿靠近她的一切事物,她用冷漠的目光讓清羽放下自己的手。

清羽不知為何,心頭一陣酸楚,他輕聲細語:“遲早有一天,我會讓你主動牽起我的手。”

沐梨一愣,她雖麵容冷清,眼眸卻著實動人,就像是星辰的凝結,清幽的瑰麗,藍洞的迷幻,梨花的素淨。

隻是她依舊一言不發,緊緊地將自己包裹起來,與世隔絕,她額前長長的劉海,把她半邊的容顏都快要遮掩起來,是精美的梨花沉浮湖麵。

沐梨自此便跟在清羽的身邊,名義上,她是清羽的侍女,但是清羽卻從不差她做任何事,而她也是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

清羽雖貴為太子,且是陛下獨子,但卻從小品性端正,性情溫文爾雅,行事三思,生活節儉,太子府上隻有受封時的那幾十號下人,再未有過添置,府上安靜,少有爭端,他也從不管事,一來本就年幼,不過十歲而已,二來,不過十歲少齡的他,卻有著成人的穩重睿智,雖年幼而力不可及,但是知人善用,博得臣下拜服。

而清羽的直屬下人,隻有兩名男仆和兩名侍女四人而已,沐梨算是第五人,隻是她這侍女卻毫不理事,讓得其餘四人心中生怒,他們四人也不過十四五歲,雖比起清羽和沐梨都要大上一些,然而卻總歸還是少年人,心中合計著如何算計沐梨。

沐梨整日不做雜事,不往何處,隻是獨愛清羽屋旁的小院,那的秋千總能讓她冷若冰霜的麵目上,似乎多上一些不易察覺的愉悅,遊絲一般,須彌縹緲,難讓人捉摸。

當清羽第一次歸來時,站在不遠處,靜靜地凝視著沐梨傾在秋千上,麵容的陰晴不定,令他心痛的是,他似乎隻能看到悲傷、怨恨。

自那之後,每日的凝視成為了清羽必不可少的沉醉,也許誰也不會明白,少時的清羽,眼中隻有那如若梨花般純淨的少女。

其實,若隻是沐梨不管事,清羽也不在乎,這四名下人也便不會過分計較,隻是這沐梨性子也是孤傲,目光總是遊離渙散,別人與她說話,她要麼不去理會,要麼冷眼相對,進府之後,竟從未說過一句話語,甚至一度讓人以為她是喉不能言,但是看著卻又不像。

既然並非喉不能言,那麼,便是目中無人,同為下人,她憑什麼能夠何事不做?同為下人,她憑什麼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樣?同為下人,她憑什麼能讓太子這般放縱?

少年人總是有著一種莫名的嫉妒心,他們崇拜著貴為太子的清羽,期望得到他的青睞和讚揚,但是如今卻有一個比他們晚進門,卻能夠高過他們的人,他們隻能把怒火全部發泄到她的身上。

趁著清羽隨太子太傅出門幾日,他們便一道約定好,要給沐梨一個教訓,那日,沐梨正如往常一般走出房門,隻是剛剛一腳踏出,她便感覺到一陣涼意,從頭到腳,傾瀉而來,木桶落在她嬌柔的肩膀上,疼得她咬牙一擰,險些摔倒在地,冰冷的水滴不斷地從她濕透的長發與衣衫上滴淌下來,而她的拳頭緊緊一握,拖著濕漉漉地一道痕跡,走入長廊。

“呦,這是哪個不長眼的,把地弄得這般濕?不是存心給太子爺找麻煩嗎?”陰陽怪氣的男仆在院子裏口中嘖嘖。

“就是呀,整天除了找麻煩,也不幹正事,最後還不是得我們這些人來理會。”侍女接過話語,尖酸刻薄。

“人家自以為是千金大小姐呢,嬌貴著呐。”

“千金?大小姐?若不是太子爺看她可憐,指不定她現在被賣進哪家青樓呢。”

冷漠的目光和冰晶般的身影徐徐消失在走廊的盡頭,拖著那如同一把利刃般的水漬,剖開絕望的黑夜時,卻墜入了痛徹心扉的深淵。

有些時候,小小的憎恨和嫉妒,會變成惡毒的傷害,當沐梨看著自己碗中浸滿黑色黏稠的醬油時,她的做法卻是自如地取過碗筷,如同泥漿一般惡心的米飯徐徐地淹沒在她蒼白的薄唇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