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花 楔子&輕生
楔子“瓊花,生於揚州,止於揚州。清花雪潔,冰肌玉骨;綠葉紅果,經冬不凋。枝葉廣展,尤有仙姿,清秀淡雅,世所罕見。嚐有商賈千金求之,不得一花。
晉煬帝居帝都,遣使八百加急,運花樹於京,數日枯死。廣征勞役,三鑿運河,灌通五江,殿萬人屍,為千船南下以觀,花不發,眾民率起,抗帝之暴行,國為破。
大景佑帝,平和初年,揚州爆降冷雹,毀瓊樹上百,僅‘數峰山’殘存,稀世珍貴。
大景承德帝三十年,大景滅,北荒入主。‘數峰山’燁火,連焚五日,寸草湮滅。
瓊花,自此絕。”
——《四州誌?奇葩卷》第一百一十二卷上
輕生
連日的雨,讓揚州的溫度驟降。
正是“黃梅時節家家雨”的時候,選擇這個時間出行,似乎是種錯誤。
江上漸漸飄過一葉無蓬小舟,烏色的舟,有些年歲了,連撐船的竹篙上,都似乎生出了一層柔軟的綠苔。
連綿細雨中,船上的一人一犬竟不曾有絲毫的遮蔽,完全暴露在牛毛一樣的細雨中。女子的那一身黑衣已經被雨水濕透,越發顯出一絲的玲瓏美好來,隻是苦了那隻白犬,濕塌塌的毛發緊貼在身子上,那白犬就在細雨中顫抖,越發顯出一絲狼狽。
一雙潮濕的手,用力的握著濕滑的竹篙,黑衣女子卻皺了眉,心底抱怨開來:一直不想動身到這江浙南方來,就是怕了這裏宛如附骨之蛆的潮濕,生生的都能將人的風濕勾引出來。連綿不絕的雨,從早到晚沒個停歇,著實讓人厭煩。更何況,她從沒有打傘,或者穿鬥笠的習慣,明明知道揚州多雨,卻偏偏不帶雨具,就這樣無備而來,果然被南方的雨澆了個劈頭蓋臉。
“琥珀,到我身邊來。”眼見愛犬在風雨中瑟瑟發抖,黑衣女子不忍,終於出聲,坐下來,隨手的將那竹篙丟在一邊,便將白犬抱在懷裏,憑借兩人的體溫相互取暖。
南方,揚州的風景,永遠像一幅寫意的山水畫,淡墨輕抹,似乎隔著千年的煙雨薄霧,總讓人看不分明。
陰靈佩臉上的濃妝,被雨水衝刷了一些,流下些香膩的粉淚。被這樣朦朧的山水映襯著,輕輕洗去了一層鉛華,女子的臉,越發寧靜美好起來。
一路順著運河往南而來,途中不知經曆了多少的風雨。她卻偏買下了這無蓬的小舟,悠然的一路蕩來,也飽受了這無窮無盡的煙雨。身上的衣衫從未幹索過,總是潮潮的,有新雨的味道。
讓船順著水流漂泊,黑衣女子抱緊了自己的愛犬,隔著煙雨看對岸的風景。
還不到渡頭,人行是稀少的,又加上煙雨。整個綠柳岸,隻是一幅淡靜的畫麵。
江水不算急,隻是連日的雨讓水線上升了不少,顯得深邃且渾濁。
舟慢慢行著,舟上的人有些昏昏欲睡。
陡然,一貫寧靜的畫麵裏,一下子便跳入了一個人形,隔著煙雨看不分明,依稀可辨一抹淡青,也不曾撐傘,怔怔的佇立在岸上。
黑衣女子萎頓的精神一震,嘴角有了一抹冷笑,似乎在嘲諷那人淋雨的好“興致”。
然而,對岸上,忽而就傳來一聲低吼,淡青色的影子動了動,忽而就縱身,越入暗潮洶湧的江水!
不好,怕是有人輕生!黑衣女子猛然站起,腳尖已在那船舷上一點,淩空躍出了水麵!然而,他們雖靠岸而行,離對岸也有十丈數的距離,靈佩這一躍已屬不易,足有三四丈的距離,眼見失利,便要跌入那冷江之中!
背後猛地想起一聲呼嘯,黑衣女子果斷回頭,便見那船上竹篙被琥珀銜著甩出,箭一樣飛馳,飛石一樣的射向水麵!借著那一射未墜之力,黑衣女子的腳尖就準確無誤的點在了竹篙末端,另一腳使勁一踢,將那支篙踢得飛出數丈,貼著水麵滑行而去,滋楞楞的激起一片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