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紫狩顯得很乖巧可憐。

沒錯,是“乖巧可憐”。

放在今天之前,誰要是用“乖巧可憐”四個字形容嶽紫狩,伏心臣都不可能相信。

但今天,伏心臣對嶽紫狩的印象顛覆了。

而且是顛覆了一遍又一遍。

在艾妮那兒,顛覆了伏心臣心裏嶽紫狩清風朗月的形象,他終於承認了嶽紫狩內心陰暗。

回到紫台,再一次顛覆了伏心臣心裏嶽紫狩內心陰暗的形象,他竟覺得嶽紫狩不過是被童年陰影困擾的小可憐。

再說了,嶽紫狩還生了病——不但是心裏的,還有身體上的病。

他低血糖暈倒之後,仿佛還是很虛弱,伏心臣放心不了,又叫了家庭醫生來看,家庭醫生來檢查過,就說是嶽紫狩的胃病犯了。

紫台是不許外人進來的,便隻留著伏心臣一個人照顧嶽紫狩的病。

嶽紫狩說自己從小不被好好養育,落下了胃不好的毛病。

伏心臣自然很心疼。

嶽紫狩看起來十分憔悴,垂頭坐在床邊,儼然一個病美人了。

看著嶽紫狩的病態,伏心臣忽而想起名篇《病梅館記》裏頭說:“梅以曲為美,直則無姿;以欹為美,正則無景;以疏為美,密則無態。”說的就是,很多人認為病歪歪的梅樹是最好看的,歪歪曲曲又疏疏的是美的,而茂密筆直的健康梅樹反而不美。

文章諷刺的是病態審美。

但現在看著嶽紫狩病歪歪的樣子,伏心臣又忽然領略到“疏影橫斜,暗香浮動”的那種病梅之美。

比起平日嶽紫狩健朗中正的之態,確實更有一種另人迷醉的氣韻。

伏心臣被自己的想法驚了一下:看來,我的審美也扭曲了?

嶽紫狩露盡柔弱的樣子,仿佛一朵綠茶澆灌長大的白蓮花。

伏心臣鞍前馬後、斟茶遞水,親手幫他做羹湯,照顧他照顧得無微不至。

因為這樣,夫妻之間反而更加和睦恩愛了。

艾妮那邊又打電話來問伏心臣現狀。

伏心臣支支吾吾的,隻說:“嶽住持是得了PTSD,已經答應我會積極治療了。我不能因為他有心理障礙就拋棄他。說起來,作為配偶,我應該和他一起,積極幫助他、鼓勵他才是。”

艾妮被伏心臣這番話酸掉了牙,半天恨得牙癢癢的,隻說:“好,那你就去做你的聖母瑪利亞吧!看你的聖光怎麼感化他!”

說完,艾妮粗暴地掛斷了電話。

伏心臣知道表姐是關心自己,想著自己拜托了表姐去查嶽紫狩,回頭卻又沒接受表姐的建議,未免惹人不痛快。

伏心臣尋思,以後還得跟表姐道個歉。

不過現在,還是給嶽紫狩看病重要。

嶽紫狩依照約定,擺出了十分配合治療的樣子,聽從伏心臣的吩咐預約了心理谘詢。

不過,嶽紫狩又對伏心臣說:“我的身份畢竟比較敏感,不便告訴別人我有心理疾病正在接受治療的事情。”

伏心臣當然理解,自然點頭說:“當然。我肯定不會對外說的。”

嶽紫狩又說:“我從前就治療過,但並沒有痊愈。”

“嗯,我知道。”伏心臣點頭,“你說過了。”

“是的,我告訴你,是想讓你知道這一次也不一定能成功。”嶽紫狩淡淡說,“我怕你失望。”

“沒事。你不要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的,這樣反而對病情不利。還是放寬心吧!”伏心臣搖頭,“無論發生什麼,我們都可以一起麵對!”

我們一起……

嶽紫狩很喜歡從伏心臣口中聽到這個組合。

我們一起……

嶽紫狩含笑點頭:“謝謝你。”

伏心臣想了想,又說:“那你可以撤掉對我的監視了嗎?”

嶽紫狩頓了頓,並沒有立即回答。

伏心臣歎了口氣:“你放心,我不會離開你的,也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情。”

嶽紫狩臉上神情脆弱:“真的嗎?”

“當然!”伏心臣信誓旦旦,“我不會拋棄你的。”

嶽紫狩笑了,眼睛裏流動著光:“好。”

伏心臣鬆一口氣,抱住了嶽紫狩。

他知道嶽紫狩因為童年失去親人而缺乏安全感,便將他摟緊,鄭重地承諾:“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好,你答應了我了。”嶽紫狩的語氣也很鄭重,“你不會離開我、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也不會拋棄我……”

伏心臣不知怎的,覺得有些陰冷,但仍頷首:“沒錯。我答應你。”

嶽紫狩微微閉上眼睛,猶如睡熟了的嬰兒。

很好。

你答應了我了。

“答應了,就不能反悔了。”嶽紫狩仿佛夢囈一般喃喃說。

伏心臣如同安撫小孩子一樣安撫著嶽紫狩,聞言軟語,又撫摸輕拍他的背脊,替他蓋被子,哄他好好睡覺。

等嶽紫狩睡了,伏心臣便也蓋上被子入睡。

伏心臣覺得這一天太疲憊了,很快就沉入夢鄉。

等伏心臣熟睡了,嶽紫狩才睜開眼睛,臉上全然沒了那乖巧、可憐的模樣。

他緩緩支起身,影子全然覆蓋伏心臣的身軀。

他低頭看枕邊熟睡的夫人——

夫人真美,身上散發著緬梔花的甜香,今天那對自己溫柔、心疼又憐惜的表情,也使人百看不厭。

嶽紫狩看著夫人,感覺熾熱而饑餓。

此時此刻,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一邊牙齒咬住夫人的腺體,一邊灌滿他的生殖腔。

但現在卻不是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