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心臣沉沉點頭,問道:“然後呢?”

嶽紫狩繼續講著:“教士立即拿出了十字架,降伏了那個魔鬼。”

“啊?這就完了嗎?”伏心臣很驚訝,這故事講得也太言簡意賅了吧。

嶽紫狩一笑:“沒完。”嶽紫狩翻了翻書頁,“教士覺得很奇怪,為什麼魔鬼攀附在輿轎上,盯著女子,又遲遲不行動呢?”嶽紫狩聲音緩緩,如涓流,“教士便問那個魔鬼,你在猶豫什麼?”

伏心臣躺在床上,被嶽紫狩娓娓道來的敘述給吸引住了,便也問:“魔鬼為什麼猶豫了呢?”

嶽紫狩便拿起那本書,徑自將惡魔的話完全地、一字一句地念了出來:“魔鬼說:‘我本想使那位小姐墮落,可同時又不希望使她墮落。看到那樣清澈的靈魂,誰忍心用地獄的火去玷汙呢?我真想使那靈魂更加清澈,沒有一點陰翳。但是呢,越是這樣想,想要使她墮落的心也就越強烈。

我在這兩種心思之間徘徊,便坐在那頂輿轎之上,苦苦思索我等的命運。

若非如此,在看到您的身影前我便逃之夭夭,怎會落到這步田地?

我們魔鬼總是這個樣子:越不想使一個人墮落,便越想令其墮落。哪裏還有這般不可思議的悲哀!每次品味這種悲哀,從前見過的天國那朗朗光輝,還有如今見著的地獄這沉沉幽冥,便似在我小小的胸中合二為一。

萬望您憐憫這樣的我,我實在鬱結得無法可解。’①”

念這段話的時候,嶽紫狩的口齒流暢無比,沒有一點兒的卡頓,就像是他對這長長的一段話早已爛熟於心似的。

他讀這段話的時候,不像是念書,倒像是朗誦,很有感情。

尤其是說那句“萬望您憐憫這樣的我”時,聲線仿佛還有些令人悲憫的可憐。

伏心臣聽得一陣動容,又問:“那結局呢?”

“這就是結局了。”嶽紫狩笑答。

“怎麼會?”伏心臣好奇,“這算哪門子結局?”

嶽紫狩便道:“那你就當沒有結局吧。”

伏心臣皺起眉來,目光落在了放在床頭的手機上。

伏心臣便立即想起嶽紫狩監聽自己手機的事情來。

既然已經回來了……

伏心臣覺得,還是應該和嶽紫狩坦白才是。

藏藏掖掖的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嶽紫狩已將書合上,又問伏心臣:“你吃過飯了沒有?我讓空梅來送飯?”

“先別忙……”伏心臣拉著嶽紫狩,猶豫了一番,咬了咬唇,才鼓起勇氣說,“我今天去見了我表姐。”

“噢,那很好,你和她感情是很好的,她難得從京畿回來無名市一趟,多走動也是正常的。”嶽紫狩掀起被子,從床上起來。

伏心臣又說:“她跟我說起了一個事情,我有點兒在意的……”

嶽紫狩在床邊俯身拾鞋,身形一頓,隻說:“別說這個了,先吃飯吧。”

伏心臣下意識地覺得嶽紫狩仿佛在躲避什麼,便拉著他的衣袖,說:“我們先講明白好嗎?”

嶽紫狩並不言語,隻低頭穿鞋。

伏心臣從未見過這樣沉默的嶽紫狩。

以往嶽紫狩的沉默都是胸有成竹的樣子。

現在卻不是,伏心臣甚至能感受到嶽紫狩身體在顫抖。

伏心臣想:他果然瞞著我什麼嗎?

“住持……”伏心臣又說,“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聽得見。”嶽紫狩仍背對著他。

伏心臣咽了咽,說:“我隻是覺得,應該把話說個明白。”

“你確定嗎?”嶽紫狩問,問得很慎重,“你真的想要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