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彙克公園(3 / 3)

菲爾娜想讓坐在身邊的丈夫霍夫來發表一下意見。但是霍夫覺得自己是招過來的女婿,所以在這種三姐妹和姨母都在的公共場合,盡量減少談論嶽父,而且始終保持著沉默。當菲爾娜讓他表態的時候,他麵露難色。

“女人這種事跟一些其他的事情不太一樣,老管家可能是真的沒有發現過。再說了,一個大男人,總不能兩隻眼睛總往女人的肚子上瞧吧……不過還有一點我覺得我不能理解,那就是麗音肚子裏的孩子也有四個月了,如果真的是老王子的,為什麼他沒有提前跟老管家打個招呼呢?”

“是啊,我心裏也是這麼想的呢。不過老王子在彌留之際,說的幾句話好像跟這有點關係……”

“什麼?有過類似的話……”

在場的所有人都用犀利的目光看著老管家那邊。老管家那爬滿皺紋的嘴角流著口水,他用那兩隻小眼睛看了看周圍的人:

“確實是說過這樣的話。”

蘇聽到這些以後突然把身子探了出來。

“老管家先生,你怎麼會知道的?我記得我們看到父親的時候,他已經不能跟我們交談了。你說他以前並沒有對我們三個的事情作出安排,現在反倒說跟你提起過那個女人。現在是分配遺產最關鍵的時候,看起來你在這事上還真是動了不少腦筋呀!而且還處處為這個女人著想。”

她兩眼死盯著老管家,而且還說出那麼刻薄的話來諷刺他。老管家那雙細小的眼睛中發出了奇特的光。

“真是豈有此理,我是遵照著王子的遺囑辦事的。王子生前是跟我說過這樣的事情的,如果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話,那麼我可以在以後的日子裏詳細地說給你聽。”

“不用了,我不會承認這孩子是我父親的,所以一些有關的事情我也不想知道得太多。”她根本就不想過多地談論下去,“你的意思呢?”

她又看著一邊的麗音,其實就是想聽聽她如何回答。麗音一時語塞,但是沒過一會兒,她把眼皮抬起來說道:

“無論怎樣我都會把孩子生下來的,這剛才我已經說過了。”她說話的時候很平靜,但是語氣中卻充滿著堅決。

“什麼!看來你還真是個執拗的女人……是不是現在在故意讓我們心裏不舒服啊,難不成還要讓我們逼著你去做打胎手術嗎?”蘇麵目猙獰地說道。

“不要,這可是王子的親生骨肉啊……”

說著,麗音開始小聲抽泣。蘇從嗓子眼兒裏麵發出了一陣陣地叫聲:

“哼!現在還在亂說,你心裏到底在打什麼如意算盤?如果你拿不出讓我們信服的證據來說明這個孩子確實是我父親的,就算是你把他生下來,也不會跟王族家沾上一點的關係。再有就是那份我父親寫給你的遺書,現在還沒有查清楚你有沒有存款,再加上丟了雪村那張山水畫,所以現在還不能作出明確的定論。”說完以後,她又把視線轉向姨母那裏,“我看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真不愧是以長女自居,竟斷然做了決定。姨母芳子這時把身轉了過去,從茶櫃上取出一個包袱,說話的語氣也有些緩和,她走向麗音那裏,說:

“今天讓你大老遠跑到本家來,辛苦了。這個你就帶回去吧。”

打開包袱皮,裏麵有一個係著紙繩的紅白相間的小包,裏麵放著一些錢。

“如果在過去,會把一匹絹裝在桐木箱中讓妾室帶走,但是現在世道變了,給絹不如給錢來得更實在一些。”

說著,她把錢包親自放在麗音麵前的草席上。

這時的麗音臉上出現了一絲驚訝。

“多謝您有此心意,那我也就隻好接受了。”她慢慢地把頭低下去,拿起那個錢包。

“這就好,那喝杯茶再回去吧。”

如果是在以前的話,妾室來拜訪本家,用作招待的隻有一杯茶水。姨媽在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閃過了蔑視的眼光。

“不用了,謝謝,那我現在就告辭了。”說完,麗音又猶豫了一下,“請允許我向佛壇告別。”

她不顧背後冷漠的目光,隻是跪在了佛壇前,她望著男人的靈位,把顫抖的雙手合了起來。做完這些以後,她又把身子轉向姨媽和藤代:

“謝謝你們了。”一邊說,她一邊向她們深深地鞠了一躬,又慢慢地把身子直了起來。

“對了,還有你的坎肩……穿回去吧。”

說著姨媽就把坎肩向麗音扔了過去。這時背後和袖口部位已經撕得不成樣子了,但是她還是穿在了身上。她這樣做是有意的,想通過這種方式來表示出自己的抗議。

“我把她送到門口。”

老管家跟帶她進來的時候一樣,還是走在她的前麵,一會兒就走進了回廊。

現在的雨比剛才下得小了很多,當雨滴落在院子裏與屋簷下的時候,濺起了一個個小水花。麗音怕自己的滑倒會影響到肚子裏的孩子,所以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遠處還不時地傳來雷聲,一陣陣冷風掀動著麗音那被撕破的坎肩。

今天見到的那些女人們的無情、冷漠和蠻橫深深地刺痛了麗音的內心,回想起來好像是一場噩夢,正想著的時候她覺得眼前的事物有些模糊,不得已停下腳步,把身子靠向了回廊的柱子上。

“有什麼事嗎?”老管家把頭轉過來問道。

“沒什麼,隻是……”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還是把那坎肩脫了吧,客廳裏的人是看不見這個地方的。”

他走過去替麗音把破了的坎肩脫了下來,又用手揉了揉,塞到麗音懷裏。

“你現在還不要回去呢,先到光法寺後邊休息一會兒,我還有些話想對你說,我去去就來……”

為了避免讓女傭們看見,他匆匆地離開了麗音。

在看不到麗音背影的時候,人們才把那種讓人見了就不寒而栗的眼光收起來,剛才的那種緊張的氣氛也有所緩和。麗音剛才坐過的那個坐墊,也被丟在那裏,現在它的存在好像就是為了要證明剛才發生的一切。

麗音已經懷孕四個月了,每個人都覺得不可思議,但是給她們帶來最大的還是震驚。大家對於自己所繼承的那份遺產早就精打細算過了,可是由於這次得知麗音的懷孕,仿佛再一次受到了極大的打擊。而且現在她們的那些共同擁有的遺產並沒有分清楚,再加上麗音肚子裏的孩子,這無疑是對她們分配遺產的一個威脅。

“她真的沒有辦法證明那個孩子就是男人的嗎?”

姨母姨媽率先打破了這種沉悶的氣氛。這時人們好像如夢初醒一般,互相對視著。這件事成了壓在大家心裏的一塊大石頭。

“在這方麵她不但不能拿出證據,而且還一口咬定就是店主的孩子,而且還要把他生下來,她現在唱的到底是哪一出啊?”

姨媽一邊思考著,一邊發出歎息聲。麗音在她們麵前縮著肩、低著頭,看上去又胸有成竹的身影再一次浮現在每個人的眼中,她們的心裏泛起一絲不安和擔憂。姨母姨媽在心裏推算著日子,總覺得對不上,如果是麗音所說的那樣,男人在得病以後每個星期都會去醫院做檢查,而且檢查完了以後都會到麗音那裏坐一會兒,還跟她發生關係,這個孩子是男人的也很有可能。

蘇兩眼望著積在院子裏的雨水,心裏也開始感到有些擔心了。這時,她猛然轉向了姨母那邊。

“如果她要是能拿出證據證明那孩子是我父親的,那麼對於妾室的孩子,遺產會不會也分給她呢?”

“是啊,問題不就在這兒嗎?現在我們可以硬著頭皮說孩子的,但是如果人家要是追問起來,讓我們拿出證據來證明他不是男人的孩子的話,我們不也是拿不出證據來嗎?因此,也就會出現你問到的那個問題。”

……

“誰在樓下?”二樓的走廊上,走出了一個男人,帶著眼鏡的中年男人,一看氣質便知道是這棟屋子的主人,這棟屋子的男主人呢。

“來麵試工作的人,沒有工簽,都沒有在電話裏說好,害得我浪費時間和她在這裏浪費口舌。”王媽有些元年的說道,八月站在一旁低著頭,尷尬地什麼都說不出來。“哦……?”男主人看了八月一眼,讓後從樓上走了下來。“哪裏人,你是大陸來的?”他的國語是字正腔圓的普通話。

“恩……”八月有些膽怯地點了點頭。

“我認識很多國人,噢,他們大多很聰明,又能吃苦。”他站在那裏,打量著樓下站著的八月。

“隻是這些人都不懂法律……!”王媽依舊在一旁振振有詞地辯駁著。

“在外國也都不容易,如果家裏條件好也不會來這裏了,先過來試用幾天再說吧。”他轉身對王媽說道,王媽一聽也不多說什麼了,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站在一旁的八月百感交集,點著頭連聲說著“謝謝”,他卻揮了揮手,沒再多說些什麼就上了樓。“薛先生真是好人,生意都做得那麼大了,還體諒你們這些人。”王媽在一旁感慨著。

當時的八月可能不知道,眼前的這位不高不矮,有些微瘦的中年男人,在這一片的商人圈子裏麵可是很有名氣的。薛先生在二十多年前來到這裏,剛開始和很多兩手空空的技術移民一樣,在餐館裏擦過盤子,在洗車場洗過車子,通過辛苦廉價的工作積累了第一桶金子之後,薛先生瞄準商機,開始做起了貿易生意,20世紀90年代初,當中國製造的商品逐漸充斥在全球各個國家的時候,薛先生的生意也越做越大,現在已經在這裏擁有了兩家資產過億的貿易公司了。

這就是一個白手起家的中國技術移民的傳奇,時代殘忍又公平,有人能住進玫瑰穀的百萬豪宅,有人卻可能一輩子都在唐人街的餐館裏端著盤子。

在離開薛家之後,走在玫瑰穀幽靜的馬路上,八月忍不住在心裏開心,“找到兼職啦,下個月終於不用睡馬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