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你走……”她一直努力致力著幫助別人減少痛苦,希望她們不要再像自己一樣因為某些事一輩子都活在痛苦中難堪,如果自己都不愛自己了,還怎麼讓別人愛自己呢。
從去年開始,餘楚養成了飯後散步的習慣,她身高一米五幾,走起路來,還像一隻悠悠迷失在森林的小鹿,鹿的心懷裏,常存在著一些古怪的問題,它們會在非固定時段從她的嘴裏麵冒出來,早些時間,未然還是可以勉勉強強地回答的。比如,在江城裏,不同的陌生的街道邊,她會問未然,“你說這個世界上究竟是房子裏種滿了樹,還是樹裏種滿了房子?”
未然說後者聽起來更加好玩一點吧。她說這世界,無疑有著蒼翠的最初,而後來逐漸被鋼筋水泥所侵略,淩辱。
大概是關係越發熟絡的緣故她的問題也貼近自己的最真實的心緒,將語言中飄渺和空洞的部分卸去,無疑是對未然的尊重。可當未然真正聽到那些尖銳而晦澀的問題的時候,卻又往往自認單薄,無言以對了。
比如,大二那年深秋,她在課堂上聽著手機,被教授點名製止後卻依舊不肯放下,她眼中有淚,麵容如凝脂,不大的手掌握成拳頭,未然盯著上麵對脈搏而律動的青筋,勸她尊重老師放下手。她掛掉電話說起她的媽媽,從她七歲起她媽媽就背著她的爸爸和另外一個男人在一起,剛才的電話,大概是那個男人給她新換了手機,二人在一同探討著手機的功能。
而女人失心按錯了鍵,撥到了女兒的號碼,餘楚沒有斷,一直聽著,聽著二人在那頭說笑調侃,直到媽媽和那個男人說,“這是什麼號碼,按一下結束按鈕吧!”
走出教師,餘楚語氣平和,即使胸膛中似有巨獸狂舞一般,頂得她呼吸急促,餘楚問未來,應該以一個怎麼樣的心態去對待這樣的媽媽,她跟他在一起,真的很快樂。
未然那句蹩腳的開脫,竟然成了她對此事加以肯定地把握。“會不會這是你爸爸?”
“我爸爸不會說媽媽的家鄉話。”餘楚在驟起的狂風裏把發線按在耳後,抿了抿嘴回答著。
學校附近的霓虹眾多不知道是因為什麼,這些夜間的摧殘會讓餘楚更加感覺到一陣恐慌,之前不認識未然的時候,她會繞很遠的路,走到學校大門口,經過鬧市,兩個加油站,最終走到某山口隧道額附近,那裏有一座配有昏黃路燈的788的車站,黝黑的電線纏繞雜亂,一桶緊箍著孱弱的水泥杆,她會坐在這個車站的長椅上等著車。
“每次都是,等車以來,我就走!”
陪著餘楚遠行到這裏,才發現這裏的車站果然靜寂得可怖,未然想讓她講講有關媽媽的故事。她開口的時候正好是晚上七點,晚上的燈順著長街燃亮,染得兩人一臉昏黃,她說,來學畫畫之前,她一直在小鎮上上著學,父親在這裏工作,而母親從未出過這個小鎮子,初中的時候,上學之前,她都會在鞋櫃上看見放著一個雞蛋,一個蘋果和一瓶牛奶。
“如果她下班的時候沒有看到雞蛋殼,蘋果核和空牛奶包裝,她就會打我……”未然掃視著她的身形,拿三十五公斤的血肉去支撐一個一米五二的人,絕對看不出任何的枯瘦,她很健康,眼睛不近視,所以極為清澈,嘴巴的顏色,如飲血過後用舌頭在嘴唇間抹開一般,隻是從遠處看來,她遠非一個十幾歲的少女,更像懵懂的孩子,所以未然很難想像餘楚被打的樣子。
“打你?”
餘楚說父母經常打她,但是講到這裏,她每每開口,眼神裏卻找不到任何悲涼或是感傷的零碎。“我爸爸是一個很嚴謹很嚴謹的人,他看不得我犯了任何一些本可以避免的錯誤,比如我妹妹和我奶奶在家玩,丟了鑰匙,害得奶奶和我們一直餓到十一點半才能回去。
“我妹妹比我小嘍。所以總不能打她吧,隻能拿起掃把就抽我嘍……”
……
“在你心裏麵供奉他就足夠啦!剛才你說不管怎麼樣都要把孩子生下來,那麼如果生下來之後,你會告訴他這張照片上的人就是他的父親,這樣一來將會給我們家帶來很大的麻煩,而製造麻煩的根源就是這張照片,所以,我必須把它帶走。”
說完,她抓起相框,把裏麵的照片抽了出來。
“本家,為什麼就那麼討厭我生下這個孩子呢?”麗音努力地欠著身子,用力地說。
“依我看,你就不應該生!”姨母冷冷地插了一句。
“為什麼要這麼說?世界上,千千萬萬個和我身份相同的人都可以生孩子,為什麼我就不能?”
麗音咬牙切齒地責問。姨母麵無表情冷言冷語道:
“好,我今天就把話挑明嘍,你寧願丟掉自己性命也要堅持生下來,背後肯定隱藏著什麼秘密,從而達到某種目的,我們本家的人,都這麼看。”
她一劍中標。麗音一下子呆愣了,嘴巴就像打了結一樣什麼都說不出來,眼睛很茫然。
“怎麼?說話啊?是不是心裏有鬼正好被我說中了?”
姨母不客氣地追問道。麗音機械地搖了搖頭。
“那麼說,我們想錯了?”
姨母不放心地問。麗音依然搖了搖頭。
“你搖來搖去的究竟是什麼意思……”
蘇暴跳如雷地逼問,身體不禁貼近了她。就在這個時候,門鈴響了。
“這個時候,會是誰……”
仆人驚詫地睜大了眼睛,趕忙從角落裏站起來跑向門口,兩三分鍾的時間又跑了回來,說:
“他說是前來診病的醫生……”
“醫生?”麗音很是納悶。
“他是我請來的。”菲爾娜那張白臉動了一下。
“什麼?菲爾娜你……”藤代凝視著她,根本就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做。
“醫生是一位婦產科醫生,經常為我看病,我向他說了你的情況,今天順便請他過來為你細細診斷一下。”
麗音黯然失色,嘴唇顫抖起來。
“醫生,我已經請了,也診斷過了,感謝二小姐對我的關心,讓醫生請回吧。”
麗音客氣地拒絕了。蘇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說:
“我知道你請過醫生了,但是你這種病非同一般,甚至會有喪失性命的危險,我認為每個醫生的診斷不一定都會相同,所以就把婦產科這位出色的醫生請過來了,你應該高興才對啊?這樣更有利於你總盼望生下來的孩子平安健康地出世。”
蘇這番動聽的話似乎是在為麗音著想,但是她那恨之入骨的目光和深切嫉妒的神色都已經從眼睛中暴露了出來,因為在結婚六年的時間裏她從未有過一次懷孕。此時,菲爾娜才注意到,原來還有一個人和自己的想法是一樣的,那就是讓麗音早點從世界上消失。
“不,這位醫生我不認識,況且又是小姐請來的,我有權拒絕。”
麗音的態度更堅決了。姨母姨母突然靠近了麗音。
“麗音,你又不是姑娘了,不必覺得不好意思,二小姐好心好意地為你請來了醫生,還是聽話檢查吧。”說完,她的頭扭向君枝下著命令,“女傭,你還待在那兒幹什麼?還不快去把醫生請進來?還有,大管家你們到隔壁屋去。”
姨母說完之後,趁麗音不注意從身後抱住了她,蘇和菲爾娜也過去幫忙,強硬地將她按躺在床上。
“你們想幹什麼!憑什麼強迫給我檢查……”
麗音恐慌起來,拚命地用手捂住胸部,極力地反抗著。當醫生和護士被帶進來的時候,她已經沒有了一點力氣地躺在那裏,毫無血色的臉仰望著天花板。
菲爾娜將醫生迎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