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漫長的將近六個月,一百七十八天的盲目等待之後,那個心底最堅定的抉擇,沒有隨時間的流逝而抹煞,卻也被嚴嚴實實的掩埋進心裏的暗格。既然選擇的是一個人好好活下去,那麼,就該有個活著的樣子。所以,她需要找個證明自己存在的理由,從別人眼裏搜尋自我的肯定。
林梓雨更多工作以外的時間開始出現在公共場所,網吧、KTV、派對,或者夜店。她無止境地吸納著那些男人們投放的毫不遮掩的曖昧眼神。她鬼魅的煙熏妝,將林梓雨點綴成一顆名副其實的火種,全然開放地接收者那些空虛寂寞單身或者非單身男子的示好。每一次,林梓雨都把握著點到即止的分寸,傳頌著她“單身公害”的“美譽”。
也有好幾次,林梓雨被陳翔逮個正著,強行把她從瘋狂的人群中拉回家。他心疼的抱住她,用力呼喊著林梓雨的名字,聲嘶力竭。陳翔實在是不明白,到底是怎樣的力量驅使這個一向堅強的女子,墮入無邊的深淵。直到,某一次,聽到酩酊大醉大約出現幻覺的林梓雨親口喊出了“楊翌帆”三個字,這長久以來的未解之謎終於有了答案。
這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答案,一直被陳翔努力小心地保管著,就連林梓雨清醒以後,陳翔也沒有再提起過。他是真正愛著她的那個男人,所以,他才能想像到那種感同身受的心情,如果,林梓雨消失在他存在的時空裏,或許,他會比現在的梓雨更消沉。
另外,林梓雨回來以後一直托陳翔幫忙聯係蘇琴。其實,陳翔並非是聯係不到蘇琴,隻不過,有一個消息,蘇琴不讓他告訴林梓雨,他也無法啟齒。蘇琴懷孕了,正在住院保胎。
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刻意的去禍害人間,可是,容易被感動,又不懂得拒絕,再配置上時而頑劣的倔強。林梓雨,就這樣任由感情四處流放了。
今天,是林梓雨新加的一個80後QQ群群活動,地點是約在一個林梓雨平時經常出沒的夜店。她正精心準備著今晚出席的妝扮,一個人久了,是否也就習以為常自然而然了。
手機悅耳的鈴聲打破了這片小空間的寂靜,林梓雨瞄了一眼來電顯示。喜形於色地接了電話:“秦總啊!我還正想著是不是去找你親自幫我剪個頭發呢!”
“哦,嗬嗬……別這麼叫啊!可惜我今天休息,改天吧?”
“這樣啊?難得見你這個大忙人休息啊。對了,有什麼事嗎?”
“嗯……今天是你生日吧?”秦風哲心裏還在捉摸不定地跟林梓雨確認這一信息。林梓雨卻驚訝得很,看來,她早已經忘了這個也曾重要的日子。
“你怎麼知道的?”
“嗬嗬……看來,我沒有弄錯啊!”秦風哲在電話那頭很是得意。這也正是他想要的效果,給林梓雨一個出其不意。“生日快樂!你有約會嗎?沒有的話賞臉一起吃個飯吧!”
“嗯。剛巧今晚有個小聚會,吃完飯,一起去吧?”
“那好,你把你家的地址告訴我,我一會過來接你。”秦風哲頗有些興奮,最初,他隻是情不自禁地過去把她當一般客戶接待著,幾句話聊下來,便開始對這個女子印象深刻。一開始,秦風哲也隻是希望林梓雨這樣的精幹女人可以成為自己手下的一名員工,可是接觸幾次,想法便漸漸變了質。
秦風哲如約而至,騎著一輛毫不遜色於易楓的機車。一身黑色的皮質裝備,拉轟極了。想必一路走來,賺足了不少少女青睞的回頭率。更顯紮眼的,是他擺放在車頭上,那一大捧火紅的玫瑰。沒等林梓雨完全從驚豔中蘇醒,秦風哲就將花一把塞滿了她的懷裏。
“這個……送給我的嗎?”林梓雨直直地凝視著滿懷的鮮花,表示著她仍然持有懷疑態度。
“我的花可隻有林大美女才配得上受贈啊!生日快樂!上車吧!”秦風哲遞給林梓雨一個頭盔,發動了機車。他帶著林梓雨到市內的高檔中西餐廳裏好好浪漫了一把,然後,一起去了事先約定的夜店。陳翔打來電話,被林梓雨直接掛斷了。
在慢搖吧的一個卡座裏,借著偶爾降臨的射燈,梓雨見到了一張比較熟悉的臉和一群完全陌生的臉。
“美女啊!怎麼還帶著男朋友?”卡座裏的人湊近梓雨的耳朵大聲咆哮。
林梓雨微笑,以同樣的方式回應:“隻是朋友!”
“這就好!哈哈……”
然後,林梓雨便領著秦風哲找了個空地兒坐下。梓雨不喜歡多語。不過這時候的秦風哲好像比她更安靜。坐了一會兒,大家來來回回互敬了幾杯酒,梓雨開始有了律動的感覺。她輕輕隨節奏扭動身體,很快就不知道被哪個陌生的男人拉到舞池中間放肆搖晃起來。
震耳欲聾的節奏將林梓雨暫時的剝離了這個世界。又是幾杯酒下來,林梓雨閉著雙眼用全身感受著重金屬的快感。不太清醒的她清醒的感覺到有個男人緊貼著她的身體抱著她搖晃。林梓雨想掙脫,可是力氣不夠……
那男人漸漸放肆起來,一雙粗獷的手在梓雨的腰間摩挲著,並且隨時預備擴張它的入侵範圍。酒精充斥這全身的毛細血管,體溫隨著舞動的節拍迅速上升。林梓雨隻感覺自己的衣襟被撩開,充滿酒氣的臉緊貼她的後勁,終於讓林梓雨幾近爆發。
正此時,另一雙有力的手握住了梓雨柔軟的肩,並用他的身體擠開了剛剛那個不規矩的男人。梓雨微微睜開眼。是秦風哲。林梓雨盡力平息了自己剛剛即將撕裂的怒火,衝他笑了笑,又繼續起她的節奏。如果可以,她更甘願死在這震撼的節拍裏。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秦風哲在林梓雨耳邊問:“走嗎?”聲音不大,梓雨卻聽得很清晰。梓雨點點頭,然後被迷迷糊糊帶出了擁擠瘋狂的阻隔人群。四周一切安靜下來。忽然覺得涼風吹在臉上如此清晰。
“回家嗎?”林梓雨搖搖頭。
“知道怎麼回家嗎?”林梓雨梓雨還是搖搖頭。秦風哲想了想,扶著梓雨去了附近一家酒店。
進了酒店的房間,林梓雨被放倒在一張床上,軟軟的,很舒服。她努力看了一眼,暖暖的房間,看起來整潔幹淨,暈黃的燈光照耀得這房間有種金碧輝煌的氣場。林梓雨順手摸到一個枕頭抱住。然後感覺到有人扶她起來喂了口溫水給她喝,又把她輕輕放下,擺正,蓋上被子。
半夢半醒的睡去。夢裏似乎看到一列長長的列車即將開出,林梓雨一個人,淹沒在蒼白的人群裏搜尋她心目中那個熟悉的身影,那張熟悉的臉。醒來,隻能聽到房間裏電視機發出的聲響,盡管那聲響微弱得幾乎靜音。
這時大概已經是半夜。林梓雨的頭微微有些疼。她仰視著,看到秦風哲坐在另一張床上的被子裏若有所思地看著電視。她突然覺得胃裏翻滾得厲害。差點來不及爬起身張嘴就吐了。秦風哲見此情形連忙準備起身。
“不用不用不用……我吐了就沒事了……”看看秦風哲異樣的神情,原來,林梓雨本以為自己吐在了地上,其實卻還是吐到了床的邊沿。
“幾點了?”林梓雨小伸了個懶腰。從被子裏鑽出來。
“快兩點了。”秦風哲看了看手機顯示。
林梓雨實在覺得渾身不舒服,便去洗了個澡。而她也發現秦風哲已經洗過澡了,心情變得多少有點糾結。這男人怎麼想的……
回到房間,林梓雨站在一角無奈地看著床沿上自己的惡心傑作。秦風哲也看著林梓雨的表情似笑非笑,“不嫌棄的話睡我床上來吧!”林梓雨疑惑地看著秦風哲。“我開玩笑的。要不我睡地上吧!”林梓雨卻迅速用自己床上的被子蓋住了那一片“嘔心瀝血”的傑作,爬上另一張床,鑽進了被子裏。
“誰怕誰啊!”林梓雨背對著易楓睡下。感覺到秦風哲無聲的笑了笑,繼續看著電視。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女人很隨便啊?”林梓雨語氣平靜。
“沒有。”秦風哲也平靜的回答。“可以讓我抱著你嗎?”林梓雨還沒回過神來,秦風哲已經輕而易舉的把她翻轉過來攬在了懷中。林梓雨沒有反抗。她隻是感覺一顆死了的心偶爾也渴望溫暖一下冰冷的身軀。
“你知道嗎?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喜歡上你了。也許聽起來有些不真實,”秦風哲輕言細語,也很誠懇地注視著林梓雨的眼睛。“你的眼睛裏有種東西想讓人疼愛,想抱緊你又怕把你抱碎。”
林梓雨麵對如此煽情的場景,有種拍偶像劇的不真實,似曾相似的對白。林梓雨笑道,“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以前不信,現在信,從遇到你開始。”
“我相信。”林梓雨深呼吸一口,“但我從來不相信會發生在我身上。現在也是。”
秦風哲思索了一下,“我隻是奇怪你怎麼會和一群不熟絡的人去酒吧呢?你不怕危險嗎?如果剛剛我不在……”梓雨稍微坐起身來,看著房間裏那盞黃暈的鏡子燈,雙眼放空……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從前有個小女生。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壞。自以為是,又很貪玩兒。她平平靜靜地從幼兒園上到大學,沒有談過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戀愛,骨子裏卻和所有同齡女孩一樣渴望著愛與被愛。那些轟轟烈烈的愛情情節那樣讓人著迷。她擁有很多個寶貴的第一次。所以會在潛意識裏都特別小心翼翼。
那年上大學,一個偶然的機緣巧合,她認識了一個校外的男孩。並且自認為相愛了。有一天深夜,她的男朋友打電話給她,說在她寢室樓下等她。一直等她。女孩竟然鬼使神差的下樓,並且還是翻過學校宿舍區的圍牆去見了那男孩。男孩帶她上了一輛出租車。車開到了一個夜市裏,那樣的深夜,在腦海裏似乎永遠都不會打烊。男孩領著女孩去了一間簡陋的旅館說讓她先休息一下。可誰知,進了房間,男孩就摟著女孩解她的衣扣。
一切太沒有準備就發生了。在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這樣的情境,那個男孩平時的軟儂耳語、柔情蜜意全都瞬間蒸發掉了,任憑女孩如何極力反抗,他也沒有退讓半步。痛,來得那麼單刀直入,撕心裂肺。女孩對男孩說,我是第一次。男孩不以為然地說,我也是第一次,然後就那麼離開了。
女孩看著白色床單上殷紅的斑斑血跡,木訥的抱著枕頭呆坐著。突然,她覺得前所未有的恐慌。覺得自己變得好肮髒好肮髒。覺得這個世界好黑暗好黑暗。她遊遊蕩蕩獨自一人踩著夜路走回了學校……
“你有在聽嗎?”林梓雨從遙遠的故事情節裏掙脫出來。
秦風哲“嗯”了一聲,“聽得很認真呢!”
“你說這個女孩子是不是應該自殺死掉?”
“當然不行!”秦風哲表情誇張起來,“你知道嗎?割腕很恐怖的,鮮紅的血會從你割破的血管裏噴出來,噴得你滿身都是……”
“不會的。”梓雨很安靜地保持著微笑,“聽說,隻會靜靜地流,而且,得把傷口泡在溫水裏,不然很快就凝固住了……”易楓沉默著,將梓雨抱得更緊。
“傻姑娘!不會想想其他關心你的人嗎?”
“嗯。就是想到了才沒傻,現在想想,其實,還真傻。”梓雨無辜地笑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奪眶而出,仿佛用最後一絲氣息擠出一句話“第一次……真的,好疼!”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傷心的事讓它過去吧!以後有我對你好!我發誓我會永遠愛你!”秦風哲堅定不移地表白。林梓雨深呼吸一口,讓自己平靜下來。“看來真的喝多了,跟你說這些。”可是,她心裏卻在想:可笑的誓言,永遠能有多遠!
秦風哲整整一夜這樣抱著林梓雨,看她疲憊的入睡,再沒有任何動作。梓雨閉著眼睛,卻真實地沒有睡著。她想象著另一個懷抱。這麼長時間過去,梓雨還是覺得自己依然傻得可憐。仿佛是執著享受愛情給的傷痕,生怕它不經意愈合。習慣了痛,習慣而已。
感覺窗外有光的時候,林梓雨睜開了眼睛。秦風哲本來睡著了,卻警覺的醒了。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吻住了林梓雨,然後很認真很誠懇的說:“我們結婚吧!”聽到這一句,林梓雨微微感覺自己的心顫抖了一下,不自覺又有些小感動了。可是也僅隻是感動。
林梓雨還是保持著笑的樣子,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隻是笑著。秦風哲也許是當梓雨答應了,便問:“你什麼時候帶我回家見你父母?”
林梓雨還是沒有回答,隻是看著泛白的窗口說:“趁時間還早,好好睡一覺吧!”大概秦風哲也真的是有些累了,便也真的就這麼安然睡去。林梓雨出門前,在秦風哲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她看著梳妝台鏡子裏的自己,大概,再也不會有人這麼用心的給她剪這麼好看的頭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