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妨告訴你，楊翌帆也剛剛跟他女朋友分手，就是因為他堅持要調過來工作，他女朋友不願意兩地分居。可是，我欣賞他，從來不帶情緒來對待客戶。雖然，你是女孩子，可是，女孩子又怎麼樣？你肯來這裏，我肯接受你，就說明你不是一個走在街上隨便抓來做銷售經理的女孩子。如果，你不舒服，或者累了，你可以請假。但是，我不想再看到今天這樣的狀況發生。我需要能以一敵百的部下！”
“王總！我保證，以後絕不會有這樣的狀況發生了！”梓雨的義正詞嚴，讓王陸洋突然感覺，自己是不是說得太過了。可是，既然話已經說了出來，或許，對她也是一種好處。
“行了。”王陸洋壓低了一些之前高昂的聲調，“你來的第一天，我就跟你說過，幹我們這行，千萬別讓人一眼看穿你。知道你也有自己的苦衷，雖然，不了解具體情況，可是，這世上的每個人都不是一帆風順的。命運就像是心電圖，風平浪靜隻能說明，你已經over了！”
“是。王總，我知道了。”梓雨強忍著心底的委屈。
“好了，你今天先回去休息吧！明天給我帶個全新的林梓雨過來！”
梓雨退出辦公室，默不作聲地拿上自己的東西，迅速走出了公司。隻留下陳翔和楊翌帆麵麵相覷，無奈一場。而梓雨，當然不會那麼乖乖的回家休息。如果，有一個選擇，那就是網吧。因為，隻有在那裏，她可以繼續假扮她的不良少女。
有時候人走遠了。才發現心空了。有時候感覺時間很長。比如，等待。有時候感覺時間很短。比如，依偎。
梓雨在網絡上和那個“楓”留了個手機號碼。再從網吧出來的時候，天色將暮。那些天的豔陽高照，還以為冬天還離得很遠。北風呼嘯而過的一刹那，才知道，它已經站在不遠處了。才知道，心割得疼。梓雨隨隨便便應付了一頓晚餐，站在依然不熟悉的陌生街口彷徨著無處可去。
看著這車水馬龍的繁華街景，梓雨曾一度迷戀著遙遠的那座城市裏虛無縹緲的霓虹閃爍。她深深感覺自己是屬於那裏的。越喧囂越寂寥。遊離於一種心情時間長了，人就會習慣。習慣，是一種壞習慣。
手機在梓雨口袋裏震動。梓雨轉身，看到一個正在撥打手機的男生，彼此心領神會的掛斷了尚未接通的電話。梓雨走過去，男子比她高出一個頭。
“看來，你就是那個‘楓’？”
“易楓。”男子簡潔地說出自己的名字。
梓雨笑了。心想幸好避免了一場尷尬。梓雨是習慣性記不住別人名字的。“你的網名叫‘楓’，原來是真名啊！怎麼聽著像小說裏的男主角……”男子無語的笑了。
易楓比印象中照片裏的他顯得成熟，那頭染了色的長發也變成了清爽的短發，顯得更加陽光。梓雨毫無顧忌的打量了他一番，“怎麼跟照片上差別這麼大？”
“嗬嗬……那是我兩年前的照片呢！現在你準備去哪兒呀？”
“不知道。跟你說過的，這邊沒親人，沒朋友，人生地不熟的。”
“那……”易楓露出一副深邃而略顯迷離的眼神，“我帶你出去兜風吧！等著，我去開車！”還沒等梓雨回應，易風已經朝停著的地方走去。很快，跟著一陣喧囂的引擎聲，易風騎著一輛很拉轟的機車停在了梓雨麵前。他扔了一個安全帽給梓雨，用一種挑釁的目光注視著她。
梓雨一笑，“誰怕誰啊！”一抬腳，跨上了機車的後座。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坐上這樣刺激心跳的坐騎。機車剛剛發動的時候，易楓的速度控製得很慢。上了大馬路以後，速度漸漸上來，梓雨的長發飛舞在半空之中，涼涼的風，拍打在側臉上。
掠過一輛飛馳在馬路正中的四輪小車，那種擦身而過的刺激讓梓雨不得不抓緊機車後座，跟易楓商量著：“不能慢一點開嗎？”
“已經是開得很慢了，你抱緊我就是了！你知道我以前是幹嘛的嗎？”易楓的嘴角露出一絲自豪的鋒芒。
“不知道。”梓雨內心稍微一陣淩亂，還是伸出手來，抱住了易楓。坐在這樣高速穿梭的兩個輪子轟響的機器上，她實在是沒有太多的安全感。
“我以前都是和人家堵車的！”易楓側過頭，那聲音感覺是隨著耳邊過往的風直吹進梓雨的耳朵裏。“那時候，我可是這座城市車隊裏排名數一數二的角色。就是賭‘黑車’，都是自己改裝機車來比賽。”
“那時候？”梓雨心裏敲著小鼓，她真當心易楓回頭跟自己說話的時候，惹出一場交通意外來。不是她有多麼怕死，而是死在陌生人的機車後座，似乎不是什麼太光彩的事。
“是的。都好幾年了呢。這些年以來，你是第一個坐在我機車後座的女人……”看來，易楓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他騎著機車，帶著梓雨走街串巷，然後，在一片水域前停下來。
梓雨下了車，看著夜空下黑色的波濤暗湧，一種淒涼滄桑的感覺席卷而來。易楓靠在機車旁，點起一根香煙，然後，遞給梓雨：“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抽煙的吧？”
“嗯？”梓雨毫不客氣地接過點燃的煙，“這個也能看出來？”
“嗬嗬……其實，我一直跟你在同一間網吧，所以，應該說也觀察你一段時間了。不然，你真的以為，我隨隨便便就加一個女人聊天嗎？”
“哎呀！那是您抬舉我了！”風很大，煙迷了梓雨的煙，“對了，怎麼你後來想通了，不堵車了呢？”梓雨揉著眼睛，走回到易楓身邊。
“因為……一場事故。”看得出，雖然是陳年舊事，可是，卻是一段難以抹去的事故。“那是我生平最後一次開那麼快的速度，車後座坐著的是跟我戀愛了三年的女朋友。眼看著迎麵開來的那輛大卡車，我慌了神……”
梓雨瞪大眼睛看著易楓，他此刻的表情竟然如此鎮靜。可是，他描述起的當時那場畫麵，依然鮮活得如此殘忍。
“還是撞到了，我連車帶人飛了出去。還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朋友直直飛到了那巨大的車輪之下。她當時，還懷著三個月的身孕。是的，我們就要結婚了。曾經一直那麼幸福的生活，就因為我這樣一個愛玩命的人戛然而止了……”易楓帶著抑製不住的哽咽，抱住了梓雨。
看著撲在自己懷裏，已經像一個大孩子一樣的男人，梓雨沒有回避，而是大方地讓出了自己的懷抱。雖然單薄，但是，卻在這樣的場景下，給出了最大的安慰。
“我真的覺得，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大罪人。你真的不知道，那段時間，我是怎麼過來的。整整一年的時間，我在精神病院整整待了一年的時間。那個時候，對於我來說，如果給我判個死刑，大概才是最大的寬容。”
“可是，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你應該更懂得珍惜才對啊！”梓雨隻能選擇這樣的話來安慰這種事實上，一輩子都過不去的傷疤。安慰的話，總是這樣無力，連梓雨自己都知道，自己放不過自己，誰也幫不上忙。“我看你現在，是挺樂觀的一個人，不是嗎？”
“是的。”易楓笑了笑。“我想，那個世界裏愛著我的她也一定希望看到這樣的我。走，我在帶你去轉轉，這座城市很多地方，你都沒去過吧？不知道為什麼，打從見你第一眼，我對你就特別有感覺，我也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總之，以後，你無聊了，隨時來找我，我就帶你出來兜風。怎麼樣？”
梓雨狠狠地點著頭，又坐到了易楓的車後座。不知為什麼，這一次，她反倒不那麼恐懼比剛才還要快的速度了。相反，還從中找到了一些飛馳的快感。人與人之間，有時候就是這麼奇妙。沒有前奏，沒有續曲，卻也會在某一刻就特別親近。僅此，某一刻。
穿梭在這陌生的大街小巷裏，梓雨隻覺得，自己在飄，沒有根的飄。易楓送梓雨到家門口，意猶未盡地問：“真的要回家了嗎？”
梓雨點點頭。“明天還得上班。”
“好吧，下次你休息的時候再約你出來。不知道為什麼，我挺喜歡跟你待在一起的。”
“嗯。那我先上去了。你也早點回家休息，開車當心。”簡單的道別，梓雨終於又回到了一個人的世界裏。她想了想，忽然就打了個電話給七七。
“喂，是我。”
“梓雨？你怎麼換手機號碼了？怪不得打不通你電話。跟你說，我回來了！”電話那頭的七七顯得很興奮。
“是嗎？可是，我出來了。我曾經以為，我一輩子都不會離開那座城市。”
“什麼？！”萬分的驚訝瞬間覆蓋了之前的興奮之情。“你跑那麼遠去做什麼？旅遊？出差？”
“都不是。我來這邊工作了。我……離婚了。”
“林梓雨！你怎麼不早告訴我？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你！你搞什麼鬼！你答應我會幸福的！”
“七七！事情已經是這樣了。現在才告訴你，就是怕你一勸，我就做事不果斷了。現在，我爸媽都還不知道我在哪兒。既然你已經回去了，你就幫我去看看他們吧。”
“林梓雨，你真是個傻B!還有那麼點混蛋！你媽一定急死了！好吧！你自已一個人在外邊一定要注意安全。至於你父母，有我在，你放心。”
一直是這樣，七七在那座曾經安穩的城池裏，來了又去。這一次，也是長久以來的唯一一次，梓雨孤身去遙遠的飄零，隻留七七來留守。七七說，梓雨不在，她找不到墮落的方向。七七說，離別，隻為驚豔重逢。
梓雨越來越多的感受到的，是一種欲哭無淚的壓抑。她躺在床上，淺淺地睡去。今天，她突然不敢關燈。因為，一關燈，就會想起那些該或不該想起的人。
第二天清晨，陰天。梓雨早早地到了公司。一切這樣安靜，安靜得連空氣都靜止。夏謙的郵件還在一封封隔空傳送過來，或責備，或辱罵，或妥協，各種義憤填膺，各種變幻莫測。
這樣的性情，梓雨早已經看透。她繼續一封不留地徹底刪除。好不容易把心情調整到空白狀態，梓雨不想去理會那些遠去記憶殘留的陋痕，隻想盡全力投入工作。
沒想到，今天第二個到公司的，是楊翌帆。他走進來的時候，看到隻有梓雨一個人，木衲了那麼零點幾秒鍾，然後，又煞有其事地折了出去，一邊開始打電話。
不一會兒，楊翌帆再次走進來：“你今天有事沒？”這大概是這麼久以來，楊翌帆第一次主動跟她林梓雨開口說話。
“嗯？”梓雨忽閃著一雙大眼睛看著楊翌帆。他臉上依然懸掛的是那張酷酷的表情。說不出這是不是一張帥氣的臉，卻總是讓人很喜歡看，忍不住想看。
“沒時間就算了。”看著梓雨盯著自己半天的出神，楊翌帆竟然顯得不太自在起來。他轉身正要走，梓雨立馬回神起身。
“等等。你總該告訴我需要我做什麼吧？時間這東西，不能說完全有，也不能說完全沒有的。”其實，梓雨心下在想：說有，那豈不是說明本經理很閑？說沒有吧，又確實是有點閑。
而且，最讓梓雨不服氣的，就是楊翌帆的感情問題明明就影響到了他的情緒，至少肯定影響到了他和自己的正常溝通。因為，陳翔確實也說了，感情問題對楊翌帆造成了對某部分異性心存偏見的後遺。
“是這樣的。王總昨天晚上臨時被通知去公司總部開會，今天中午本來和陳翔一起約了一個客戶邊吃飯邊就把合同簽了。可是，我剛打電話給陳翔，他今天病了，現在還發著高燒在醫院吊著水。所以……”
“所以，你想帶我一起去？”梓雨搶過話題。
“我不想，可是，沒辦法。對了，你能喝酒嗎？”
“啊？”梓雨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合著你是想叫我去陪酒……”
“你別把我想那麼次行不行啊？！”楊翌帆似乎來了火，“那客戶本來就是個吃貨，餐餐飯無酒不歡的。陳翔的酒量比我好太多了，有他去作陪肯定搞定。可是，這不是現在沒辦法嘛！總不能讓他打著點滴去吧？王總又不在……”
“好了好了，我隻是開個玩笑，您至於這麼上火嗎？”聽楊翌帆一解釋，梓雨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在心裏已經決定跟他一起去了。
“我也就是大概了解一下你的酒量，叫你去的主要目的，就是一頓飯下來，咱們總得留個清醒點的盯著他把咱的合同簽完吧！而且，這人好酒，卻不好色，不然，就是王總批準了，我也是一定不會帶你去的。”楊翌帆這話說得極其中肯，倒是梓雨覺得，自己是把這個人想得太膚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