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上個月6號的。”梓雨翻到表明完成日期的一頁。“嗯……也就是招標公司從眾多競標公司的策劃案裏經過篩選正式定案的前兩天。”
“記得很清楚啊。”
“那當然。”梓雨笑著看著於穎。“因為記得競標結果出來的當天，記得傳聞所有策劃部的人下班以後一起去喝了個大醉……第二天以杜經理為首……全體遲到！這也算是策劃部的經典事例了吧？而且當日，您還重重處罰了他們……可是，之後，又請全體受罰人員吃飯……”梓雨暗想，不愧是於穎，先甩上一巴掌，在撫摸兩下，於情於理辦事都極為分寸得當，員工怎麼會不服她。除了……杜雲皓。
此刻想到杜雲皓的名字，想到雲皓曾經在餐廳裏說的那番話，梓雨忽然一怔。“怎麼了？”這樣的表情很快被於穎捕捉到了。梓雨覺察到自己剛剛的表情有些疏忽，連忙說：“哦，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還沒辦……”
“這樣啊。那你先去吧。這件事，希望你能協助我查清楚。如果，我們公司真有人有一些不軌的想法和行為，這樣的人士留不得的。這可是影響到公司發展的大事。”於穎沒有等梓雨解釋完，便讓她出去了。
梓雨走出總監辦公室，自然是又鬆了一口氣。這事，她越想越蹊蹺。她不知道於穎是否也覺察到這件事，梓雨可能知道幾分內情，不挑明，或許也是想看她會怎麼做。於穎就是這麼個人，即使她有自己的想法，也會不露聲色放手讓下麵的人去做。
“怎麼樣？怎麼樣？”見梓雨進了辦公室好一會兒才出來，小煜立馬追過來打聽消息。
“沒怎麼啊！大概是策劃部出了點小問題吧。放心，很快就沒事了。”
“梓雨，你可太不夠意思了啊！怎麼可能是小問題呢？怎麼？一點都不願意透露給我？”小煜的八卦毛病又犯了，一向對此喜歡究根結底的小煜到底是不太滿意梓雨的敷衍。
“做好你的事吧！你知道，於總是最不喜歡公司裏麵風言風語的。既然你知道有些事不簡單又不是什麼好事，就應該更加避而遠之！知道多了，當心被牽連了都不曉得怎麼回事兒！”梓雨帶著一些恐嚇的語氣。小煜知道梓雨的嘴向來緊實，也隻能悻悻地走開了。
梓雨經過杜雲皓的辦公室，透過百葉窗半掩的玻璃，看到他和兩個組長還坐在裏麵。此刻的他一言不發地聽著劉啟維有些激動地說著什麼，蘇琴也偶爾插上幾句。至於他們正在進行怎樣的話題，辦公室的隔音效果超好，梓雨也不得而知。她隻是靜靜看著杜雲皓，心裏終究有些淩亂，如果真的是他，那自己究竟該怎麼處理呢？
梓雨靠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喝著咖啡，看著窗外原本晴好的天空飄來一大團烏雲。不一會兒，天色漸暗，雷聲大作，傾盆大雨地下起來。這便是這個城市，標誌性的天氣狀況，或許，跟這裏人的性格也極為相似吧。
“杜雲皓啊杜雲皓，難道，你真的會這麼做嗎？你調去來策劃部，到底是無心還是有意，或者，是其他目的？現在你這樣的對待，是不是……我林梓雨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想到這裏，梓雨使勁搖了搖頭，她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太過偏執了。畢竟，雲皓當時並沒有堅持要調她來策劃部，而且，她和他的開始，明明就是她來策劃部之前的事。
梓雨回頭，看到李若歆正在埋頭工作著。她剛剛又被於總叫了去，不過回來的時候，感覺心情比之前輕鬆了很多。此時的李若歆看上去已經沒有絲毫的囂張氣勢，眼睛還微微泛紅，許是剛才哭得太厲害的緣故。其實，這李若歆平日裏少一點小姐脾氣，也是蠻可人的一女孩兒。人也聰明，隻是不肯虛心受教，否則將來也是能在策劃部樹立一席之地的人才。
“那份策劃案是我親手交到杜雲皓手上的，怎麼就會跑到李若歆那裏？以李若歆的個性，就算是劉組長交給她學習的資料，她確實非常可能放在一邊置之不理。所以，她一直不知道裏麵裝的是什麼資料也是有可能的。”梓雨認真摸索著心裏的思路，希望能盡快找到突破口。
“既然杜雲皓當時那麼在意這文件被其他人看到，如若不是他親手交到別人手裏，又怎麼會有被公之於世的可能？但是，他再笨，也不可能交到劉啟維的手裏吧？而且他現在跟兩個組長在一起，看情形，似乎三個人都沒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當然，有的人或許知道也會裝不知道。”
“可是，李若歆已經說明，這份資料是劉啟維交給她的，那劉啟維的嫌疑豈不是最大？唉……現在關鍵是，不知道是誰把這份策劃案交到於總手裏的。這李若歆對杜雲皓向來不是一般的欣賞……莫非……？”梓雨身上竟不由得起了一陣寒顫。窗外的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再次顯出一副豔陽高照的壯麗。
李若歆忽然抬頭，發現對麵的梓雨正看著自己，想了想，竟然站起身來朝她走來。走到梓雨麵前停住腳步，她第一次沒有放縱她那高高在上的犀利表情，而是輕聲說了聲：“謝謝。”
這讓梓雨倒是意外了：“謝謝？”梓雨的驚詫表情，大有承受不起之狀。
“是的。謝謝你，梓雨。不介意我這麼稱呼你吧？”李若歆竟然露出了一絲靦腆的笑意，似乎，她自己還沒能適應如何對梓雨保持微笑，所以看起來笑得有些牽強。
“當然不介意！隻是，你為什麼要謝我啊？”
“我承認，我以前經常背著你說你壞話……”
“沒有，當著麵也說過。”梓雨補充道。這樣的補充也令李若歆尷尬起來。不過，梓雨立刻拉住了李若歆的手，“不過，我不介意。真的。”
“看得出來。”經過剛剛的一陣尷尬，李若歆倒是笑得更加自然起來，“否則，你今天也不會在於總麵前力求為我洗清冤屈的。”
“嗬嗬……什麼呀！一碼歸一碼。你沒做就是沒做嘛！況且，我在於總麵前可沒說你什麼好話。”梓雨笑著，又想到了自己剛剛猜想到一半的情節，於是又開口問道：“對了，這份資料……真的是劉啟維組長交給你的？”
“是的呀！”李若歆很肯定地說，然後，又變的心灰意冷起來：“唉……不過，他現在死活否認這就是當時他交給我的那份。如果他交給我的時候，我打開看一下，確認一下，今天也不會這麼說不清楚了！”李若歆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繼續工作起來。
“被調包了嗎？”從目前的狀況來看，不管李若歆說的情況是真是假。梓雨能判斷的是：第一，這個策劃案本身跟李若歆的關係不大。第二，也是事情的關鍵，如果沒人知道，這個策劃案之前到過雲皓的手裏，那麼，受此事影響最為不利的，是劉啟維。畢竟，李若歆是他的組員，而且文件也是劉啟維親手交給李若歆的。至於當時到底給她的是怎樣一份文件，現在也隻有劉啟維自己知道。
這是，兩個策劃組長從杜雲皓的辦公室回來。劉啟維陰著臉進來，經過李若歆的座位時，看著是想說她什麼，最終隻是歎了口氣，什麼也沒說。李若歆卻對自己的組長處於視而不見的狀態。好好的非要她學什麼資料，現在無端被牽扯進一場是非裏。後進來的蘇琴卻顯得淡定得多。看來，這事情倒是跟她沒什麼關係。至少，不會對她有什麼不利的。
梓雨站起身，本想找劉啟維說幾句，卻發現蘇琴用幾乎不可察覺的搖頭阻止了她的行動。然後，蘇琴低著頭擺弄了一下。很快，梓雨收到了蘇琴發來的手機簡訊，說下了班再跟她詳談。
梓雨緩緩坐下，心裏又在糾結，要不要去找一下杜雲皓呢？隻是自己現在跟他的關係又比較尷尬。畢竟，今時不同昨日，借酒壯膽，說也就說了，做也就做了。梓雨依稀想到，昨天晚上她還問過他：“你愛我嗎？”這種話，在這段冷戰的時期裏，要是平時是斷然問不出口的。當時，雲皓沉默了，這沉默，比任何回答都來的刺痛。再加上今天一早所見，梓雨此刻隻感覺一陣窒息。
窗外，被大雨洗得透濕的地麵很快被炙熱的太陽蒸發得隻剩一灘灘受潮的痕跡。梓雨突然感覺很累，身心疲憊的那種。可是，現在心裏又突然沒有了依靠。也突然不知道，自己待在策劃部的意義是什麼。眼看著這一場明爭暗鬥，真的讓她覺得厭倦。她不想再猜疑誰，也不想再跟誰鬥心機，這原本就不是她要的生存環境。
梓雨在心裏百轉千回地想著這段時間的自己，直到感覺到內心已經悄無聲息般的平靜，終於還是站起身來，決定去一趟策劃經理的辦公室。走到門口，透過虛掩著的門，梓雨看到雲皓也正在思考著什麼。是對這件事感到莫名其妙？還是覺得自己的“計劃”出現了漏洞呢？
梓雨正準備上前敲門，雲皓已經從門的夾縫間看到了她，便站起身來，一臉表情顯得有些無辜的樣子，半晌擠出一絲微笑：“你找我？”梓雨還是稍微猶豫了一下，推開門，輕輕點了頭。然後轉身關好門，走到雲皓麵前。兩人之間隔著雲皓的辦公桌，梓雨鎮定的眼神裏折射出雲皓頗有些尷尬的神情。
“頭……還疼嗎？”這一句例行的關懷，讓梓雨不自覺擠出一絲帶著涼意的笑，她看了一眼雲皓辦公桌上的手機，沒有對這已經無關緊要的問題做出回應，而是簡單明了地進入正題。
“那份策劃案，是你做的吧？”梓雨雙手撐在辦公桌的邊沿上，盡量壓低自己的聲線問。雲皓做了一次深呼吸，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那它怎麼會出現在李若歆的辦公桌上？”梓雨保持著居高臨下的姿態繼續追問。
“這個……我就真不知道了。”雲皓的表情很無奈。梓雨把臉偏向一邊，心裏想：關於這份策劃案的事，之前雲皓都沒跟她正式提起，現在又怎麼可能交代實情呢？想到這裏，她自個兒笑了笑。
“你演技挺好，在我意料之外。”梓雨撇下這麼一句話便轉身就走。
“梓雨！我真的不知道……這件事，你還是不要插手了吧！我自己能解決。”雲皓立馬叫住正要開門的梓雨。
梓雨一手握著門把手，咬了咬嘴唇：“當然是你自己解決，這件事跟我原本關係不大。充其量，我也隻能做好自己的本職，把我所知道的情況彙報給於總。”說完，梓雨沒有再給雲皓任何辯解的機會，那些往日的曖昧情愫，果斷粉碎在幹脆利落的高跟鞋下。
從杜雲皓的辦公室出來，梓雨再次回到自己的工作台。梓雨拿出手機，上麵顯示著好幾個未接來電都是家裏打過來的，看來是有什麼急事。隻是梓雨開的無聲，所以沒察覺到。梓雨打電話到家裏，沒人接。於是又撥打了母親的手機，是父親接的。
“爸？怎麼了？”
“快到醫院來吧！你媽擦窗戶，從窗台上摔下來了！”梓雨隻感覺腦袋裏“轟”了聲，立刻拿上包，跟蘇琴說了一聲，麻煩她幫自己請了個假便朝母親的醫院奔走而去。
梓雨向醫生細細問清了狀況，還好隻是手臂輕微骨折。梓雨陪坐在病床邊，看著依然昏睡的母親的臉，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細細地凝視母親的臉，她甚至不知道，這印象裏光滑細膩的臉何時已經開始被年歲的細紋侵蝕，從前濃密的雲鬢，此刻也略顯黯淡。梓雨有些小觸動，咬著牙，終沒讓眼眶裏轉了幾圈的眼淚掉下來。
“媽，感覺怎麼樣？”
“嗯……就是手還有些麻，沒什麼知覺……”母親有氣無力地回答。
“怎麼這麼不小心啊？不是跟你說過好多次了嗎？這些帶有危險性的活兒叫小時工來做……”梓雨不忍心責備，又擔心不已。
“請人不要花錢啊？”母親向來節儉。
“那這住院不要花錢啦！”這時，父親買了些吃的從病房外走進來。“你呀！一輩子就隻知道省，以前要省錢給小雨讀書，現在咱家小雨長大了有工作了，你還省！好了，花了錢還得受罪！”
“爸……”見母親沉默不語，梓雨知道，她心裏一定又在可惜這次的醫療費用了。梓雨轉頭朝父親使了個眼色，讓他不要再責備。雖然也是處於關心，但畢竟母親也是個容易自責的人。“來，媽，我給您削個蘋果。放心吧！您有醫保，花不了多少錢呢！而且這錢，我來出！”
“傻丫！你的錢就不是錢啊？你不得上班嗎？這有你爸就行了！”
“媽，我特意請了假來陪您的。我是您女兒，我不照顧您誰照顧，有什麼事我也方便。爸就負責我們後勤吃飯什麼的就行了！”梓雨一邊削著蘋果，一邊分派起“任務”來。母親欣慰地笑著，她的女兒確實成長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