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澤章卻把手伸給王麗華;“王老師,你也累了,讓我替你抱一會娃兒吧!”
王麗華這才感到手臂有些酸麻了,自己抱兒子的確抱得有些久了,當然也累了。她也不客氣,就把兒子冬生遞給了餘校長。餘澤章將冬生騎到自己的頸上,讓他坐得更高,看得更遠,冬生騎著馬馬,拍著小手,哇哇叫好。冬生在餘澤章的肩上騰挪著,差點跌落下來,他的小手指著遠處,興奮地喊著:“保保,保保!”
王麗華知道兒子冬生是在叫他的父親。麻柳灣的人對父親的稱呼也是千奇百怪的,有的叫“大大”,有的叫“爹爹”,錢家人幹脆把父親叫做“保保”。王麗華順著兒子的手指方向望去,她看見丈夫錢興如站在河邊,丈夫也正在河邊上朝高橋上張望呢。王麗華知道,丈夫已經看見她和兒子了。
今天放進河裏的五十隻鴨子似乎是精心挑選過的,每一隻鴨子好像都很善長遊泳,與龍船上的人周旋起來很有計謀,神出鬼沒的,很難被人抓住。直到太陽落坡時,五十隻鴨子才被抓起四十九隻,仍有一隻不見蹤影。主辦人已等不及了,當即宣布搶鴨子結束,搶彩開始。要是天黑了再搶彩,看熱鬧的人就會少了許多。
觀眾的情緒又高漲起來,羅鼓聲、歡呼聲震天響,條條木船如離弦之箭,在河麵上斬波劈浪,衝鋒前行。三份獎品被人搶入船中,劃龍船的高潮就此結束。
紅霞滿天,興奮了半天的觀眾紛紛散去,該各自回家吃晚飯了。王麗華從餘澤章手中接過兒子,也準備回家了。餘澤章則邀請她:“不如看了戲再回家,你的家離街這麼近,怕什麼?”
王麗華猶豫了,她對《白蛇傳》也是挺有興趣的,餘澤章告訴她:“我們學校的老師看戲是不買票的,這是川劇團的團長親口告訴我的。”
王麗華相信餘校長說的話是真的,因為劇團就在東嶽廟戲台演出,與雙橋小學僅有一牆之隔,演出時所用的桌凳都是向學校借的,不收老師們的票也是情在理中。王麗華略作思索,便答應了。關於《白蛇傳》這出戲,王麗華不知看過多少遍了,她每看一遍,都要流下幾滴同情的淚水。
王麗華帶著冬生,跟餘澤章一起到了學校,在學校食堂裏吃了點剩飯,就走進了東嶽廟的戲樓裏,果然沒花一分錢買票,學校裏的幾位老師早已坐在戲樓裏了。王麗華真有些慶幸,要是不看今晚這出戲,說不定她還要後悔呢。
台上的白蛇剛喝了許仙的雄黃酒,醉後現了原形,嚇死了許仙,白蛇酒醒後上峨嵋山盜靈芝仙草,與守山的白鶴童兒打得難分難解。王麗華正為這一場麵感動時,兒子冬生在她的懷裏睡著了。王麗華繼續被感動著,當雷鋒塔壓在白娘子身上時,王麗華已經淚流滿麵了。白蛇在舞台上年複一年地訴說著自己的淒美人生,大把大把地賺取著她的同情者的眼淚。
曲終人散,剛剛寂靜了片刻的雙橋鎮又喧鬧起來了。戲樓大口大口地吐出一群戲迷,他們還沉浸在興奮之中,議論著走在回家的路上,腳步聲敲打著青石板街。王麗華放眼一看,麻柳灣來看《白蛇傳》的人竟不少,她便有了很多的同伴,一群麻柳灣人歡歡喜喜把家還。冬生醒了,吵著肚子餓了要吃飯。王麗華誑哄著兒子,她已有了濃濃的睡意。一雙手從她的身後伸過來,把東生拖了過去,那人是王素梅。王素梅說:“王老師,你抱了半天也累了,我來幫你抱娃兒!”
王麗華又一次感動了,她覺得麻柳灣人對她都挺好的,好像很在乎她這個小學老師,也許那些人知道自己的孩子遲早都會成為她的學生吧,麻柳灣人的眼光都看得挺遠的。王素梅的熱情很高,不辭辛勞地把王麗華母子送到了家門口,才轉身離去。錢興如象一尊門神似地立在堂屋中間,一聲不吭,很似泥木塑雕。王麗華免不了又有了一絲感動:“你何必等我呢?我找得到路回來呀!”
錢興如沉聲說:“你還知道回來,我還以為你會到別人的尿桶上去屙響響呢!”
男人的聲音雖然不大,女人卻從中聽出了惡意,在別人家的尿桶上麵屙響響,意思就是成了別人的婆娘。王麗華一聽,頓時火冒三丈,厲聲問道:“錢興如,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錢興如冷笑一聲:“我怕你給我戴了一頂綠帽子,就是這個意思!”
王麗華氣得渾身篩糠似的哆嗦著,氣衝衝地回了他一句:“你抓屎糊臉,連自己的婆娘也要冤枉!”
錢興如氣呼呼地吼道:“你以為我想戴綠帽子嗎?老子是打脫牙齒和血吞!”
王麗華覺得再吵下去沒意思,夜深人靜的,讓左鄰右舍的人聽見了很不好,就牽了兒子準備回臥室歇息了。錢興如卻又叉腰攔在臥室門口,擋住了她的去路:“今晚上不把事情說清楚,休想上我的床!”
王麗華真的發怒了:“讓開,我沒有可說的!”
錢興如依然不讓,話也說得更加理直氣壯了:“量你也沒有話說,我親眼看見你和你的野男人手牽手的站在高橋上,你還想賴嗎?”
王麗華氣得心子咚咚亂跳,似乎有一樣東西要從胸膛裏跳出來一般,她以前隻認為自己的男人老實無能,今晚才發現自己的男人的心胸原來是如此狹窄,且陰暗得不可思議,自己攤上如此一個男人,這一生簡直沒救了。王麗華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隻得惡狠狠地還了他一句:“我就是給你戴了綠帽子,你又怎樣?”
這一句話完全是由她的脾氣衝出來的,誰知卻把錢興如惹得幾乎發瘋了。錢興如一把抓住她的頭發,在她的臉上左右開弓,啪啪就是兩耳光。王麗華掙紮著,大聲呼救:“打死人喲,快來救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