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對這一組詩歌的解讀(2 / 3)

《事物》一首,其實對於所有的寫作者提出了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事物才是我們書寫的關鍵,詞語不過是必須的工具。這不禁讓人想起孔子說過的幾句話。一句是:言之不文,行之不遠。一句是:辭達而已。一句是:文質彬彬,然後君子。這些話語的意思是一致的。也就是說,對於事物的描述才是書寫的第一要務,而修辭必然是第二位的。可是在對待修辭的態度上,我們卻也要非常謹慎。第一,修辭不能淹沒了對於事物的敘述本身。第二,修辭要達到最恰當的服務於對於事物的敘述。對於第一條原則的背離,可能導致文學性的喪失。對於第二條原則的背離,可能導致在詞語當中迷失了敘述本身。‘不要試圖在雲朵上建造花園,盡管很美,但一陣風就會讓它消失’一句,耐人尋味的為一切寫作者指出了寫作中所必須注重的一個問題。

《深層》一首,講的就是進入。進入這個詞語太關鍵了。對於一個寫作者而言,不能進入自己的內心,也就意味著不能進入別人的內心,不能進入事物的內心,不能抵達一切表象的內在。唯有進入到深層,才是一切文學所應該追求的境界。說到這裏,我忽然記起《康德傳》的作者說過的一句話。他說:哪怕用枯燥而晦澀的語言,表達出了一種從來未被表達過的優美思想,也是值得的。這總比用優美的語言去言之無物要強。我本人是學理科出身,對於作者這句話之下的所指,還能大概明白。可能對於某些深層的思想,要將之清晰而優美的表達出來,的確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比如愛因斯坦的相對論,盡管無數的科普作家,曾嚐試著用過各種各樣的比喻,企圖將之僅僅用語言給人說明白。其實這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也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我深知,就表達愛因斯坦的相對論而言,離開了相應的數學工具,是無法將之準確無誤的表述出來的。哪怕強力為之,所用文字表達出來的相對論,也早不是愛因斯坦心中的真實想法了。在這裏,我們也看出了文字作為一種表達思想的工具,確有局限之處。可是話到此,我們也就旋即想到了:如果哲學隻能用晦澀的語言進入事物的深層,那麼優秀的文字,諸如詩歌,小說,散文等等,是不是完全可以擔當起一個更偉大的使命,那就是用優美的語言,以另外一種方式,進入事物的深層。我想在這個意義上,是不是也可以說,我們在許多偉大的小說當中,也可以領略到相對論,這種思想的美妙。盡管我們使用的仍然是文字而已。沒有用一個符號,沒有用一個方程。事實上當我說道這裏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懷疑:是不是這就是文字的終極目的。

《隱喻》一首,似乎講的就是文字的身段。一種約略相似於京劇中的暗暗的身段。這個身段,或許就是寫作的一些潛規則。而這個潛規則當中,似乎就包含了許多的東西。比如寫作者的內心修養,寫作者的技巧,寫作者長期聯係所獲得的功力。隱喻和直接是不衝突的。其實某一意義上講,‘詞語的個性是我們賴以存在的共性’。每一個詞語都是屬於全人類的。每一個詞語反映的均是人類的某一種普遍情感。所以這樣看來,每一個詞語均是一個獨立的隱喻。隻是這個詞語之下的情感,這個隱喻之下的意義,在隨著時間的流失,每一個個體生命的參與而不斷豐富其內涵而已。‘我們用彎曲的線條/說出,並不是/因為我們有所懼怕/是因為美,火焰般/起伏著的美,它是詩歌/魔術般的內質’,這一句說得多好啊。文字之所以選用如此的身段,正是因為文字本身的要求,來自於美,而不是其他任何事物的要求。單單就為了美,這個身段是絕對不可丟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