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又接著道：就算我也忘恩負義，與你同時出手，也未必能傷得了他毫發。
仇二的怒氣已變為驚訝。
他知道他這朋友不是個會說謊的人，卻忍不住道：剛才我們雙劍夾擊，已成了天地交泰之勢，他還有法子能破得了？
茅大先生道：他有。
他臉上竟露出了尊敬之色：世上隻有他一個人，隻有一種法子。
仇二麵容驟然變色，道：天地俱焚？
茅大先生道：不錯，地破天驚，天地俱焚。
仇二失聲道：難道他就會？
茅大先生道：他就會。
仇二先生踉蹌後退，仿佛已連站都站不住了。
茅大先生道：我生平隻做了一件罪無可赦的事，若不是一個人替我保守了秘密，我也早就已死無葬身之地了。
仇二道：他也就是這個人？
茅大先生道：是的。
他慢慢的接著道：已是多年前的往事了，這些年來，我也曾見過他，可是他卻從未給過我說話的機會，從未聽我說完過一句話，現在……
現在他這句話也沒有說完。
突然間，一道寒光無聲無息的飛來，一截三尺長的斷刀，已釘入了他的背。
鮮血濺出，茅大先生倒了下去。
看見他出手，天尊先吃了一驚，龍一言也吃了一驚。
仇二不但吃驚，而且憤怒，厲聲道：這個人是誰？
這少年道：我叫小弟。
他慢慢的走過來：我隻不過是個既沒有名，也沒有用的小孩子而已，像你們這樣的大英雄、大劍客，當然不會殺我的。
仇二怒道：殺人者死，不管是誰殺了人都一樣。
他已拾起了他的劍。
小弟卻還是麵不改色，悠然道：隻有我不一樣，我知道你絕不會殺我的。
仇二的劍已在握，忍不住問：為什麼？
小弟道：因為隻要你一出手，就一定有人會替我殺了你！
他在看著龍一言，眼色很奇怪。
龍一言也忍不住問：誰會替你殺他？
小弟道：當然是你。
龍一言道：我為什麼要替你殺人？
小弟道：因為我雖然既沒有名，也沒有用，卻有個很好的母親，而且跟你熟得很！
龍一言的臉色變了：難道你母親就是……就是……
他的聲音嘶啞，他已說不出那個名字，那個他一直都想忘記，卻又永遠忘不了的名字。
小弟替他說了出來。
家母就是江南慕容世家的大小姐，茅大先生的小師妹……
竹葉青麵帶微笑，又替他說了下去：這位大小姐的芳名，就叫做慕容秋荻。
龍一言的手冰冷，直冷入骨髓。
小弟看著他，淡淡道：家母再三囑咐我，若有人敢在外麵胡言亂語，毀壞慕容世家的名聲，就算我不殺他，你也不會答應的，何況這位茅大先生本就是慕容家的門人，我這麼做，隻不過是替家母清理門戶而已。
龍一言用力握緊雙拳，道：你母親幾時做了慕容家的執法掌門！
小弟道：還沒有多久。
龍一言道：她為什麼不將你留在身旁？
小弟歎了口氣，道：因為我是個見不得人的孩子，根本沒資格進慕容家的門，隻有寄人離下，做一個低三下四的。
龍一言的臉色又變了，眼睛裏又充滿了痛苦和悲憤，過了很久，才輕輕的問：你今年已有多大年紀？
小弟道：我今年才十歲。
天尊又吃了一驚，無論誰都看不出這少年才隻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
小弟道：我知道別人一定看不出我今年才隻有十歲，就好像別人也看不出這位茅大先生今年才二十二一樣。
他忽然笑了笑，笑容顯得很淒涼：這也許隻不過因為我的日子比別人家的孩子過得苦些，所以長得也就比別人快些。
痛苦的經驗確實本就最容易令孩子們成熟長大。
仇二看著他，又看看龍一言，忽然跺了跺腳，抱起他朋友的屍身，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天尊知道他這一走，自己隻怕也得走了，忍不住道：二先生請留步。
小弟冷冷道：他明知今生已複仇無望，再留下豈非更無趣？
這是句很傷人的話，江湖男兒流血拚命，往往就是為了這麼樣一句話。可是現在他卻算準了仇二就算聽見了，也隻好裝作沒有聽見，因為他說的確是不容爭辯的事實。
天尊無奈，看來隻有親自動手。
天尊也用劍，也是高手，但始終沒有看清楚龍一言如何出劍，這一劍，平常的一劍，天尊卻再也沒有躲過，這樣，天尊一死，江湖就平安了，月光之神就在門外，沒想到天尊沒能躲過一劍，如此，龍一言的劍是勝過自己的劍，看來他領悟了那個境界。
月光之神一步一步走下魔風山，這裏已經沒有他的事了，也許，江湖本不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