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2 / 2)

於狁瞧著趙雲洲那恭敬的樣子,有句話終究沒能說出口。他原是想說,他一定要揪出翁岩嶙打在他們這兒的釘子,若這顆釘子打入的年月夠久,保不準還跟以前那些戰事有所牽連。

“還有事要吩咐麼?”趙雲洲似乎看出於狁欲言又止,又問了一句。

“……”於狁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片刻之後才又想起一件事來,“對了,讓人將二十年來邊城的官員名單畫冊都拿來。”

就在方才那一瞬間,於狁忽然想起有關黑鴿子的事兒,若他沒記錯,二十年前,的確有隻黑鴿子從北邊飛來,那時候攔截這隻鴿子的正是他的父親。而在那之後,他父親以通敵叛國的名義,親自將當時邊城的守城將領斬首示眾了。

二十年前的邊城並非鎮北關,也不是千和城,而是靠近湘川的一座城池。當時的守城將領叫什麼名字,於狁已經記不得了,卻清楚記得正是因為這人的失誤,導致邊城失守。待大軍退至湘川,父親找出這人通敵叛國的罪證,便將此人當眾斬首了。

那一年,於狁還不滿十歲,因為家母早逝,父親恐他在家無人照應,又怕他學壞了,不顧危險執意將他帶在身邊。他父親將人斬首的時候,他並不在現場,隻偷偷聽下人們八卦時談及此人自稱是被冤枉的,然而證據確鑿,根本沒有他聲辯的餘地。

於狁不知道那人是不是真如本人所說那般,不過他卻堅信父親絕不會做出冤枉人的事來。

有關邊城官員的名單,一直到第二日午間才被送來,據說中途還跑死了一匹馬,緊趕慢趕地才縮短到這點時間。

眼下大戰在即,作為主帥精力有限,於狁隻好拉著趙雲洲一起查閱。

兩人翻閱的速度畢竟快,沒一會兒,趙雲洲指著一卷名單上的一名字給於狁看。

“瞿義?”於狁念著,視線卻隨著名單上的介紹往下移去。

這名單實際可說是一卷名冊,邊關曆任官員的名字及生平上麵都有記載,雖這人並非文官,記載得也不如當地府尹通判來得全,隻基本的事情上麵都有提到,比如多少年這人當了守城主將,又比如這人幾時被斬首的,再比如因叛國之罪何時被抄家的。

看到最後,於狁抿著嘴,突然有種頗為大膽的猜測,不過他沒說,隻抬頭瞧了趙雲洲一眼。

趙雲洲微不可察地擰了下眉,麵上卻依舊無動於衷,隻道:“上麵說瞿義有一子,但在抄家那天,此子不在府中,之後通緝令下來,也沒能抓到此子……所以,現在這人很可能就隱藏在侯月濱所帶的禁軍隊伍裏。”

“你知道我想說得不是這個。”於狁不動聲色,隻眼神一瞬不瞬地看著趙雲洲。

“你懷疑……”趙雲洲閉上嘴,心知肚明地不再說下去,隻還是冷靜地闡述疑點,“但並沒有確實證據證明,況且如果真是他,你這個殺父仇人之子應該是他最恨的人,沒道理還處處維護你。”

“果然所有人都覺得他處處幫襯著我。”於狁對這個結論並沒驚訝,隻平淡地陳述道。

難道不是麼?趙雲洲望著於狁,眼神擺明這麼說來著。

“其實連我都覺得他一直在幫我,如果不是何海跟我說了一句話,恐怕我也不會想到是他。”說到最後,於狁暗歎了口氣。

趙雲洲疑惑:“什麼時候?什麼話”

“就在我被流放的前一晚,他來看我,在說到回岐那個部族時,他還說‘沒想到中郎將是個見識廣博的人,連這種默默無聞的小部族都知道’……”

難得趙雲洲也有愣住的時候,過了好一會兒,意識到於狁話說完了,他才略有些詫異地問道:“就因為這句?”

“差不多,”於狁理所當然,“剩下的就是直覺,不過看到這份名冊,我更肯定他就是幕後黑手。”

不等趙雲洲說話,於狁拿過他手中的名冊,一邊遊覽一邊陳述:“年歲相仿,皆長我兩歲,無親無故,又非上京人士,況他從不提父母家族,也不提過往經曆,他的過去除了在山中苦修,其餘一片空白。再者往日他從不和何相往來,緣何那日何海跟我提起他,顯然是不想在我這邊背黑鍋,才特意提醒我。”

雖然這理由聽起來有些牽強,趙雲洲卻覺得足夠了,比起一個認識的人的為人,他更相信他們主帥的判斷。

“那內應也是他?”趙雲洲壓低了聲音問道。

於狁擰了下眉:“尚不確定,但消息是從他們那邊泄露出去的這一點可以肯定了,你讓人盯緊點,一旦有證據,就可以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