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最後的最後(1 / 3)

第20章:最後的最後

第20章:最後的最後

年青人看著床上躺著的少女,認真想著自己是否不該再活下去。醫生說蘇醒的可能性幾乎是0。他不希望她就此在床上毫無意識的結束一生。他寧願躺在那裏的是自己。他真的這麼想。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讓如此一個美麗動人的女子香消玉殞,這是多麼大的罪孽。

他喜歡這個姑娘。然而他已經無法向她說明。從某個角度自私的說,正因為她入院,他才有機會如此靠近她,照顧她。她在沒有任何親戚。醫院更是樂得有人承擔責任。他心甘情願,即便用盡自己所有積蓄。作為一名郵政公司的文職,他沒有什麼大追求。積累工作經驗,獲得升遷,這些對於自己似乎是板上釘釘的路途。自己也許就應該按照這條路走下去。但是當偶然一次替某個快遞員送郵件,見到了這個女子,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這輩子真正想要的生活是什麼樣子。所以每次要去那個地方的郵件,他都會紅著臉和那個快遞員說:能不能讓他跑那條線?

他喜歡看到那女孩臉上的笑容。每次她2接到郵件時,總是會給他一個甜甜的笑。他不是一個善於交談的人,但是看到這個笑容,他就會覺得心滿意足。雖然那個笑容很可能是客氣。他一度想要向她表白心跡,卻知道如果這麼做了,隻會弄巧反拙。自己收獲的隻是失望和痛苦,浪漫的結局在現實中是不存在的。幾次提起勇氣,卻又張不了嘴。自己何德何能,怎配的上如此女子。給她送郵件時,敲門之前他會在她的門上夾一支藍色的花,這是他在一個地方發現的,很漂亮。他沒有說是誰送的,她猜也許是哪個好心的鄰居?

無論如何,她喜歡就好。

隻要能遠遠看著她,自己就心滿意足了。

勇氣,也許自己就差一點勇氣。也許她會欣然接受?從此兩人過上幸福的生活?就像童話一樣?他一笑,自己為什麼這樣天真,有如此荒誕的想法?

也許就是為此,七個月前,他做了一件無法挽回的事。源於一時衝動。

如果時間可以倒退,他會不惜一切去挽回那可怕的誤會,以及現在的結果。隻要她活色生香,是否喜歡自己無關緊要。是否意識到自己的存在也無關緊要。

現在,他精疲力盡。他的積蓄已經不允許她繼續留在這裏,他也已經被每天兩班倒的生活折磨的奄奄一息。他收到了通知單。預付的錢隻能堅持到月底。他已無力回天。當醫院摘掉她身上的管子,就等於宣布她生命的終結。

事情不該是這樣子的。

他好恨自己,因為自己的愚蠢,讓一個花朵般的生命就此凋零。

他被自己的想法折磨的無地自容。人類的可貴之處在於寬恕。可鄙之處在於總是將這種美德用於自己而非他人。他已經給自己找過無數的借口,已經厭倦。所以他決定為自己的錯誤作出補償。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公理和正義,如果冥冥之中的確有一個神祈洞悉一切,無所不能,請你滿足我最後的願望。

生命是等價的,不是嗎?一花開,一花落。春風死,萬物生。

自己的生命已經沒有存在的價值。那麼希望真正值得擁有生命的人去把握。

他從衣袋裏拿出一瓶安眠藥。最後真誠的希望,她允許自己,能夠倒在她的身邊。

他看著少女安詳的臉,希望可以得到她的原諒。現在夜深人靜,再不會有人打擾。他擰開蓋子,看也不看,一仰頭,全倒進嘴裏,端過床頭櫃上的滿滿一杯水,一口氣送下。

神,如果你真的需要一個侍從,那麼請帶走我。我為我的過錯付出代價。請您保佑,讓她的生命得以延續。

他這樣想著,輕輕握住少女的手。閉上眼睛。

希望自己能夠做個好夢。

這個人,就是我嗎?為什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我的頭痛極。

我要想起來。

我要想起來。一定要想起來。

於是我終於記起來,自己是誰。

自己為什麼在這裏。

這就是我所選擇的真實。

這就是我所選擇的命運。

還有兩片,那會是什麼情景?我嵌入第六片,閉上眼睛,卻什麼也沒有發生,又嵌入第七片,同樣。我執著於這兩片的意義,因為這一定有著重要的含義。作為一個故事,必須有始有終。

沒有新的情景。不過箱子卻出現變化,箱蓋一下子合上,所有的花朵發出耀眼的白光,我順從的閉上眼睛。睜開時,箱子又一次敞開了。箱底的碎片已經完全消失。

裏麵隻是躺著一隻心形的鑰匙。

我細細打量,這鑰匙形式古舊,可以肯定絕非我目前所接觸的任何一把鎖。鑰匙意味著什麼?我能夠找到自己的出口?我有一種感覺,這把鑰匙打開的,是一條不能回頭的路途。我的使命,我作為李華年這人生的終點,就要結束了。

我不是現實中存在的。我隻是他腦中的虛構。說不定根本沒有這樣一個人。莊周夢蝶,蝶夢莊周。孰真孰幻,哪個能夠說清?也許這個世界才是真實,我看到的才是虛妄之說。是吧,是吧?

我發現自己在情不自禁的流淚。我是無法欺騙自己的。

躺在床上。天未亮,我卻再也睡不著。我終於意識到,即便了解了一切,我還是茫然無措。看看自己的手機,現在是淩晨三點半。如果我的胸口倒計時作數,自己剩下的時間不過兩個多小時。這個時間的終點意味著什麼?真實世界中的自己一命嗚呼?

我為什麼要在意呢?

我慢慢爬起來,那把鑰匙……不知道要怎樣才能使用。

我站在洗手間內,看著鏡中那張憔悴且胡子拉碴的臉。凝視半晌,忽然想自己有多久沒刮胡子了?這裏剛好有刮胡刀。用吧,不會有人介意的。

鏡子中的那張塗抹著刮胡泡沫的臉,一點一點的變得幹淨整潔。這個就是我麼?我原來長的是這個樣子?

接下來,接下來我要做什麼?

手機一震,我想不到如今還有誰可以給我發短信。曉曉。章悅。她們已經從這個世界消失。還能是誰?

一條意外的短信。我甚至沒有想到,竟然會是……

陳良。這個不負責任的東西。我有很多話要問他。我要問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這是他的房間。這應該是他的世界。如果一切都隻不過是我的主觀意識,那麼他算什麼?

好久不見,過的好嗎?

我在樓下大廳。下來幫我提東西。有東西給你。

我好茫然。陳良,陳良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章悅給我的故事並不是真的。那麼我所有關於他,關於自己的回憶,也是假的嗎?

在這最後的時刻,陳良遵守了七天之約,返回了公寓。他的到來意味著什麼?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陳良嗎?無論如何,他是我現在可以遇到的唯一一人。

我撥打他的電話,出現的還是“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您稍後再撥。”

隻有我才能接觸真相。陳良,等著我。

我乘坐電梯,下到一樓,心中無驚無喜,隻是做好了接受更多事實的準備。大廳之中寂寥無聲,唯一的座鍾也已停擺。我見這裏依然四麵牆壁,封閉狀態。但是大廳中央卻放著一隻簡單的旅行包。沒有陳良。

我不記得陳良離開時帶走了什麼。也許是一開始準備好,放在公司裏的?公司,哈,這個世界真的還有其他公司?

我拉開旅行包,裏麵沒有冒出什麼頭顱,殘肢之類的東西。甚至連衣物和洗漱用品也不具備。偌大的包內,隻放著一支藍色的勿忘我。

我撚起花枝,淡淡的幽香讓我微微傷感。一切很快就要過去,我李華年,最終將要無知無覺的死去,還會有誰記得我的存在?我隻是一個虛幻。一個不屬於任何地方的影子。勿忘我。和誰去說?

手機一震,陳良的另一條短信:

等了你好久,算了,哥們先上去了

我默默無語,搭乘電梯,進了4樓廊道,見404的門開著,燈火通明。陳良在屋裏麼?我走進去,房間中空無一人。小幾和沙發上落滿了塵土,好像好幾個月都沒有人住過。甚至找不到我自己的生活痕跡。這是怎麼回事?我真的在這裏生活了6天多?

床上有一張單子。我撿起來,吹掉上麵的浮灰。這是一份陳良的房租催款通知書,房東對他下了嚴正通牒,如果限期內拒不交付,將收回房屋的使用權。日期是七個月之前。看樣子陳良選擇了無視。那麼這間房子,早已不是陳良的了。

這隻是一間無人居住的廢屋。

“很失望,對吧?”

我回頭一看,陳良那個孫子,擺著一副欠揍的表情,倚在門上,笑嘻嘻的看著我。

“王八蛋。”我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衝上去毫不猶豫給了他一拳。

陳良苦著臉,捂著臉頰腫起來的地方,道:“你下手忒恨。一點不講究兄弟情義。”

我啐了一口:“操。老子都想穿你衣服,還講究屁情義。糊裏糊塗在這兒呆了七天,到頭來卻發現是個死人。換你你不急?”

陳良陪笑道:“有話好好說。我這不回來了麼。”

我仔細打量一番,陳良風采依舊,一副看上去就想上去踹兩腳的人。如假包換。“先從最容易解釋的開始吧。你是誰?”

陳良苦笑:“我是誰一點也不重要。你其實應該問的是,你是誰?”

我點頭道:“這是第二個問題。不要多嘴。我是誰?是李華年嗎?”

陳良歎口氣:“李華年是……那個人的幻想。”

我等待他的解釋。陳良似乎有點尷尬,道:“那個人在彌留之際,許下一個願望。他的意識陷在一個虛幻與現實交織的空間中無法自拔。你就是那個願望。”

我問:“那個人是誰?他真的叫做李華年嗎?床上的少女是曉曉?”

陳良沉默半晌,說:“他是陳良。李華年其實……現實中是不存在的。”

我隻覺得有種揮之不去的失落在心裏彌漫。原來自己真的什麼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