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得無法動彈。眼睜睜看著她吃力地一下一下向這邊爬,手掌無聲無息的交替落在地板上。瘋女人並無所覺。我應該怎麼辦?
她的手忽然從後麵抓從後麵著瘋女人的肩頭。
葉秀仰起頭,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看我。
“謝謝。”
我忽然聽到這兩個字。
兩個人一起翻進水灘,一下子消失不見。
水灘上的漣漪漸漸消失,我從震驚中清醒過來。這是怎麼回事?
小屋中隻剩下我一人。母親殺死了孩子,孩子帶走了母親。一切結束了?
那麼我為什麼還在這裏?
我心頭茫然,轉身推門,忽然想起來不是鎖著麼?不料竟然推開了。屋外果然是黑漆漆的,天中無月無星,手中無燈。最近總是在奔夜路,不遇到鬼都說不過去。我想拿出手機,衣袋裏卻是空的,想起似乎沒裝到身上。看看屋內的油燈,蜀中無將,廖化都要當先鋒。歎口氣。
好在四周無風。走在黑暗中,一點腳踏實地的感覺都沒有。覺著身上陰冷陰冷。根本不知道要走向何方,手中的油燈火光閃爍,怎麼可能壯膽。尋思要不回小屋等等?回頭已經看不到木屋。唯一的光源在我手中。四周黑乎乎的,連木屋在哪個方向也無法確定。我就這麼樣迷失了?
萬念俱灰時,忽然聽到砰、砰的聲音。很輕,不靜下心來還聽不出來。像是刨地的聲音。總算冥冥之中確定一個方向。明知不會有好事,我硬著頭皮,掌著油燈,慢慢挨過去。
聲音越來越清晰,我已經覺得就在附近,忽然腳下踩空,幸好及時向後一仰,坐到後麵,燈火平靜下來,眼前微亮,登時驚出一身冷汗。
麵前一個大坑,已經挖了半米深,一人寬。裏麵躺著一個人,從頭到腳蓋著一塊肮髒的白床單。居然是一個墓坑。
聲音是從前麵一點的地方傳來的,我不想再次受驚打翻油燈,在旁邊找了個地方牢牢固定住。光線不亮,照亮這巴掌大的地方還是勉強夠的。我朝聲音來處仔細看去。
昏黃之中,隻見一個人身形瘦削,戴副眼鏡,挽著袖子,手中操著一把鐵鍬,站在墓坑裏,吃力的把一鏟土翻到坑外。
盜墓?
小說看多了吧?
那個人好像聽到什麼,朝這邊一轉頭。我看到他的容貌,記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葉秀撕碎的照片上。他的雙目隻剩兩個黑洞,向外流著紅色的眼淚。也許是血?
我近在咫尺,不過他根本看不見我。又問一遍誰在那裏?
我自報姓名,他搖搖頭:“我教的學生裏也有個叫李華年的,不過聲音和你不一樣。你在這裏做什麼?
我說找不到回家的路,應該算是迷路了吧。您在這裏幹什麼?
他把鐵鍬插在邊上,摸索著爬出來。怔了一會,才說:“挖坑?”
我心說你問我?何況我還不知道你在挖坑?挖坑做什麼?
他呆呆的想著什麼。我以為這又是一個瘋子。他忽然說:“你看到旁邊坑裏的東西了麼?”
我點點頭,他還在等答案,想起來我的動作對於盲人沒有絲毫意義,忙說看到了。
“那是我妻子。”
我說不出話。手動把自己的妻子葬在這裏,您打算解釋一下麼?我相信他會的。
果然略一沉默,他自己說下去:“我把她掐死了。”
他的語氣出奇平靜。我其實隱隱知道答案,還是多此一問:“為什麼?”
他狠狠說:“她做了對不起我的事。”
如果我不知情,聽他說這話一定會順理成章想成比較刺激的紅杏出牆。可惜不是。
我不知道該如何評判這件事,忍不住道:“你就沒有做對不起她的事麼?”
他聽的一愣,喃喃自語道:“對不起她的事?對不起她的事?”
我又問:“你們有孩子麼?”
他的臉上忽然糅雜出痛苦、愛憐、迷茫的表情,自語著:“孩子?孩子?”忽然神色一變,伸手一指,“被那個賤人害死了!”
我心道老兄你指錯方向了,那是空地。你妻子的遺體在這邊。不過如果出言提醒這場麵就太不肅穆了。整理一下心情,說:“隻是因為她麼?”
他忽然沉默了。良久抬起頭來,“你究竟是誰?你知道些什麼?”
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問他:“為什麼挖兩個墓穴?”
他歎口氣,“這邊的一個,是給我和我女兒的。”
我探頭一看,墓坑果然略寬一些,不過裏麵空空如也。不禁問道:“你的女兒……在哪裏?”
他愕然道:“就在我懷裏,你看不到麼?她睡得多香!”
我自然什麼也看不到。我問為什麼不全家合葬呢?
他搖搖頭。“我不喜歡那個賤人。何況他奪走了我最愛的東西,不配和我在一起。”
他站起身來,先把懷中的一團空氣煞有介事的放進坑內,自己也躺進去。他對我說:“你來的正好。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你幫我一個忙,把我們和那個賤人埋起來,我給就你指出路。”
無論他做了多麼齷齪,多麼罪大惡極之事,我覺得自己還是可以滿足他這個最後的願望。抄起地上的鐵鍬。挖坑難,填坑卻簡單多了。我看著他妻子的屍體被泥土一點點掩埋,心情十分複雜。填完一個坑,我已經出了點汗,回頭一看,忽然發現坑邊有兩個人正在看我。
兩個人都是青白顏色,長相十分相似,牽著手,我認出其中一個是葉秀。另一個,自然是……
我心裏嗵嗵跳,她們要做什麼?
男子已經躺進坑中,摟著邊上的空氣,一臉幸福。母親先走進坑裏,躺在男子懷內。男人根本沒有察覺。葉秀朝著遠處一指,那個方向遙遙出現一個亮點。然後自己也走進坑內,從背後抱住自己的父親。
我握著鐵鍬,看著男子,這不就和活埋一模一樣麼?不禁有點猶豫。男人催促道:“快點!你不想知道怎麼出去麼?”
看著三個“人”躺在狹窄的墓坑中,我心中忽然湧起一種悲哀。我問他:“你對你的家庭做了這麼多事之後,有沒有後悔過?”
他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好複雜,說:“很快我就要見到她們了。”
我看著兩邊的葉秀母子,都露出滿足的笑容。我開始填土。一鏟一鏟,一鏟一鏟。很快就隻剩下他的一個頭露著。他說:“你看著坑外那堆石頭擺成的箭頭?朝那個方向走就能出去。”
我一看,箭頭所指與葉秀指出的亮點方向完全相反。
我又問一個問題:“你如果見著你的家人,你想他們會原諒你麼?”
他一愕,我不等回答,填上最後一鏟土,讓這答案一起埋葬吧。
我麵對兩個方向,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葉秀指出的亮點。跑了沒有多久,隻見一道門,門內放射著耀眼的強光。門邊站著一個人,黃色上衣,七分褲,學生頭,膚色健康自然,麵容清秀,正是真人版的葉秀。
她懷中抱著一個東西。我仔細一看,不就是上次在黑暗中,我們追了半天的那個嬰兒怪物?此刻安詳的躺在葉秀懷內,睡的安穩。這就是她口中的寶貝?
忽然頭中一痛,依稀見到少女站在一個窗口,焦慮卻又羞澀地等待著什麼。
影像一閃即逝,我暗忖自己怎麼回事,搖搖頭驅散這景象。走進大門,回頭一看,她站在門裏,流著眼淚笑著衝我揮手,“大哥哥,再見。”
我也揮揮手,一陣倦意湧來。
我失去知覺。
第四天
窗外陽光燦燦,微風和煦,我從昏昏沉沉中清醒過來,看到床頭櫃上立著的一杯水,旁邊是我的手機。
依稀記得剛才發生的事情,這樣算完結了嗎?我看著小幾上的花箱,箱蓋上1,2,……隻剩下了五朵藍色的勿忘我,陽光下開的十分嬌豔。鎖如是剩下五把。消失的一把是……
癡戀
看來事情終於完結。我的心情忽然很好,拿起水杯一飲而盡。看著桌上東倒西歪的八個瓶子,笑笑。依稀記得自己失戀了。其實說來好笑,我們從來沒有表示過相戀,何來失戀之有。單相思若可算數,那犯下重婚罪的就不計其數了。
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酒精的確是好東西,能夠有驚無險的飄過一餐午飯。真對的起咱這個胃。我站在洗手間裏,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想著這幾天發生的事。陳良說一星期就回來,如今已經過了四天,該不遠了。這個王八蛋隻留給我五十幾塊錢,訓練我求生麼?
也許我自己都沒發現,但的確是在刻意不去想405。那或會成為心中永遠的傷口,但不去碰還是不會流血的。也許自己配不上她。所謂大丈夫何患無妻,將來功成名就,女人還不是像蜜蜂見著蜜糖般的湧上來。隻是焉能得妻如此?嗯?我怎麼又跑到這個話題了?
正胡思亂想,聽到急促的敲門聲,同時一把熟悉的聲音在外麵喊著:
“華年小弟,讓姐姐進去。有話和你說。”
敢叫我小弟的,世界上不知幾千萬,不過還自稱姐姐的,這公寓裏隻怕就一個。這個賣弄風騷的女人就愛找我開玩笑,我心裏倒是並不反感。不過隱隱約約覺得她並不想真正和我發生什麼不純關係。有時候,覺得她身上有姐姐的味道。
一打開門,此君一股風般衝進來,直接進了洗手間。我一呆,苦笑,關上門。
裏麵嘩啦嘩啦衝水聲,她一臉輕鬆的走出來,大喇喇朝沙發上一坐。我見她滿頭大汗,先給她倒杯水。今天她穿了一件緊身淺色短衫,白褲,涼鞋,頭上別了一隻發卡。短衫緊的恰到好處,我可以形容出內衣的輪廓,其餘的細節可以用想象補齊,瞟著瞟著鼻血差點流出來。原來自己挺有藝術天分。
她端起杯子將水一飲而盡,露出一個cool的表情。我很少看到她這麼正經的模樣,心裏覺得喜樂平和。她看我桌上空酒瓶錯落,笑道:“戰鬥力不低啊。莫非有什麼心事?跟姐姐說說?姐姐說不定可以讓你更了解女人哦?”最後一句話拋給我一記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