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叫一聲,倒退數步,汗毛根根直立,眼前的鐵門雖然巨大,但一麵站著我,另一麵卻站著一個她。也許不該離門這麼近。
再看屏幕,什麼人都沒有,孤零零的公交站台,孤零零的湖水,湖邊一個人也沒有。
我在做白日夢?
兩天前,我一定會這麼想。現在不得不肯定一個事實,我看到了什麼。一顆心直沉下去。那是葉秀麼?她,她也死了?
我吃飯的心情蕩然無存,剛才的畫麵對我的身體和心靈造成極大傷害。旭日當空,乾坤朗朗,雖不至於十分後怕,但今天早上還計劃去找找的人,中午卻發現已經是個死人,這種心情怎可言表。
也不知自己朝哪裏走,一抬頭,已經是七號樓下。我乘上電梯,一路無阻,進入404。先到衛生間洗一把臉。剛才的事情實在……印象深刻。我弄不清現實和幻想之間的區別。
忽然響起敲門聲。
截止目前,也隻有張曉曉一個人敲過我的門。我心道莫非回心轉意了?現在確實需要人安慰,我打開門。
頭一痛,今天是什麼日子!
門外靜靜立著一個長發垂腰,麵貌文秀,皮膚白皙,二十幾歲的姑娘。
她穿著一條紅色連衣裙。
我目瞪口呆,這不就是那位紅裙姑娘?心中沒來由一痛,還生出一種愧對她的感覺。我先後退兩步,仔細打量一下她,一個女孩子俏生生站在這裏,瓜子臉,長睫毛,櫻桃口,大眼睛有點慌亂地一眨一眨,看起來弱不禁風。身上斜挎一隻小包,我開門之前似乎一直在玩兒自己長長地紅指甲。
不知為什麼,我覺得她好像張曉曉。
我從未想到會見到她。我是說,人類的她。前幾次的會麵從不會有這麼健康的場麵出現。我是說。真正意義上的健康,不是兒童不宜。
她見我目瞪口呆,以為自己做了什麼錯事,手按胸口慌忙鞠了個躬:“對不起,請問陳良在麼?”
這一問我更是摸不著頭腦。她認識陳良?
既然是人,何況還是美人,就沒有什麼不可溝通的。我搔搔頭,問:“請問你是?”
她笑笑。“我是陳良的女朋友。哦。前女朋友。請問你是?以前好像沒見過。”
我心中大罵陳良,這孫子何德何能,享此豔福?狗屎運走的讓人羨慕。
我簡單地將來龍去脈介紹一遍,她聽得直點頭,道:“原來你就是李華年,我聽他提起過你。”我沒想過自己這麼大名氣,心裏倍兒有麵子。不知那孫子怎麼說我的?再說那牛糞怎麼沒跟我形容過這麼一朵花?
我憤憤不平的道:“我卻沒聽他說過你哩!這個王八蛋,好東西藏著掖著,也不主動拿出來分享。”
她臉一紅,“什麼?”
我自知失言,搪塞過去。問她今日拜訪,有何貴幹?
她哦一聲像是想起什麼,先說一聲對不起,道:“其實我還擔任這幢樓的管理員,我叫章悅。立早章,喜悅的悅。樓下有一封陳良的郵件。我正好找他有事,順手捎上來。”頭也不敢抬起來,友善地伸出右手。這種狀況我自然當仁不讓,輕輕捏住柔荑,上下輕輕晃晃,感覺溫涼如玉,柔若無骨,一時倒舍不得放開,至於說什麼反沒在意。好像爆出了不得的內容?人常說朋友妻不可戲,又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穿手足的衣服曆來為人不齒,尤其是你四肢健全的情況下。我自然沒有披人家衣服的打算,可現在陳良不是已經脫下來了麼?幫別人補補衣服難道不是好事一件?良心上自然不會有多少負擔。實際上玉手在握,那還管陳良是手是足。
她手被我攥著,想抽出來卻不好意思說出來,輕輕一掙。我醒悟過來,暗罵自己都什麼時候還不脫色狼本色。不是有更重要的事值得考慮嗎?
我急忙放開手,不好意思地衝著她笑,原本希望緩解一下尷尬氣氛,不過似乎起了反效果,她後退一步,緊張的看著我,好像我有什麼不良企圖,說既然他不在我就先告辭了。我連連擺手,忙道:“你誤會了,我是不衣冠的禽獸!”一琢磨好像把字的順序說反了,原本表達的意思應該形容謙謙君子,現在卻是禽獸中的流氓,流氓中的禽獸。她本來緊張兮兮的,聽了一怔,撲哧笑了出來,趕緊用手掩著嘴,身子還不停抖動。良久方才直起身來,不過似乎覺得自己失態,臉上紅撲撲的,說道:“陳良說過你挺逗。”
我說過獎過獎。尋思一直站在門口不是辦法,忙把她讓進屋裏,她猶豫一下,見我一副落魄模樣,笑笑走進來。
如果沒聽錯記錯,她好像說自己是管理員?
落座後我問道:“我不是故意的,你千萬別介意。剛才你說你是這幢樓的管理員?我在樓下見到一個大叔,我一直以為他是管理員。”
她一臉不解,“大叔?什麼大叔?這裏一直都是我一個人擔任管理員啊。”
我問:“你吸煙嗎?”
她一皺眉:“你說呢?”
我其實一看就知不必問的,實在多此一舉。樓下101的居住環境實在有點純爺們。那到底怎麼回事?她在說謊?
我簡單敘述一下上次忘帶鑰匙,讓管理員打開門的經過。她皺著眉想想,“莫非是水電工大叔?不過和你敘述的不太像啊。何況他也沒有這本事。”苦苦思索起來。
我心說這種事別說你,大爺我都想不明白。但最近身邊怪事頻發,多一件少一件也無所謂了。不過從沒想到悲劇的女主角會是陳良的前女友。我一直認為那個紅衣女子是來自於過去的幽靈一類的什麼東西,比方說像遇到的老婆婆什麼的。不過既然是包含陳良在內,應該不可能吧?那個紅衣女子與眼前的一定是兩個人。
還是說,此時所有事情還未發生在她身上?
我問:“恕我冒昧,但你們是怎麼分開的?換了我,刀山火海也別想讓我放棄你這樣的女子。”
她臉一紅,低下頭道:“是我主動提出來的。去年9月。我……我不想讓他為了我一直留在這個地方。”
我心裏有點酸溜溜的,原來章悅心裏還是裝著陳良。她抬起頭來,麵上微笑著,說:“現在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他也說過不再恨我。我們現在還是朋友呢。要不然我才不會來送郵件。”
說到這裏忽然想起什麼,從小包裏翻出一封郵件遞給我。我一看是市醫院寄出來,收件人自然是陳良,郵票上的日期模糊不清,不過首兩位似乎是08。哎,中國郵政,都不知怎麼說你。我用手一摸,似乎有張卡片,信用卡大小。還有幾張紙,就不知什麼了。我當然不會去拆別人的信件,也沒啥興趣。至少現在不會。對她說聲謝謝,我先替那王八蛋收著,過幾天回來就交給他。
她衝我笑了一下,一撫頭發。我看的如醉如癡,忽然想起她說過有事要找陳良。問一下總是無妨。不會是要求複合吧?
她臉一紅說你胡說什麼哪。我是來取一件東西的。
我說什麼東西?說不定我還可以幫你找找。不是什麼貼身衣物吧?
她隻當沒聽見。說你一定見過的。指著小幾上的東西,說“就是它。”
我順著手看過去,其實不必。我知道她指的什麼。
花箱。
我訝道:“這東西竟然是你的?”心中卻轉過兩個念頭:一、陳良說箱子是我的,我自己當然知道不是,可她憑什麼說是她的呢?自從來到這裏就怪事不斷,這個箱子可能就是源頭。有人要更好,我才不會稀罕。二、這個箱子她也看得見,是不是說她也被卷入了奇怪的事件當中?如此說來剛才我因為她和陳良親近,推斷麵前的是個正常人,也有點站不住腳。那麼陳良算什麼?有史以來我第一次對陳良產生懷疑,而這想法卻是這麼荒謬。
我腦中亂的很,完全沒注意到章悅臉上浮現出驚異的神色。多想無益,我放棄思考,看到章悅神情有變化,問道怎麼了?她回過神來,說沒什麼,原來是我看錯了,我的箱子不是這怪模怪樣的。隻是一個普通的信盒而已,大小相同而已。
我心中生疑,這番轉變過於著跡。箱子有什麼不對勁嗎?唯一的變化,我想隻是少一把鎖而已。說沒關係,我給他打個電話問問。心中著實懷疑麵前這女子的身份,她真的是陳良的前女友?看她並未因為我拿起電話而緊張,莫非是我多疑?
電話中還是那句“你所撥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您稍後再撥”。我氣瘋了,這個不長進的東西。她站起身來,說還是等陳良回來再來找吧。先告辭了,有什麼事可以到樓下101找我,不過我隻有白天在那裏。我失聲道你晚上不在,那萬一有事豈不是找不到你?
她一歪頭,紅著臉說晚上你有什麼事找我?
我心中一蕩,說我怎麼知道,喝個茶聊個天賞個月難道也不歡迎嗎?
她定睛瞧瞧我:“你和陳良真是不同哩。”
我權當這句話是誇獎,道這個自然。
她說其實我也是這幢樓的住戶哩。你願意的話,請隨時來找我,我一定奉陪。
我隱隱約約覺得這話語中意味深長,想想陳良,搶別人的衣服究竟好不好,也許穿一下才知道。咽口唾沫,說這麼巧,你住幾號房?
她笑起來像一朵嬌豔的玫瑰,指指樓上,“604。”
我心裏咯噔一下,這下子應該沒有疑惑了。眼前的女子笑容如此燦爛,看來那些悲慘的事還未發生在她身上。我是否要出言警告?會不會反被當成瘋子?甚至圖謀不軌?
也許我可以阻止那件事?這該不會就是那個章悅的目的?
可是曲柔又作何解釋?
我說反正也熟了,不介意留個號碼吧?
她猶豫一下,說好啊,問了我的號碼,掏出手機撥了一下。我感到手機一震,說收到。
章悅隨即告辭。
我取出手機,果然有未接來電。將章悅的名字修改上去,果然以前收到的兩條匿名短信現在換了章悅的名字。我當然知道,這不可能是同一個章悅。
不過,手機裏麵還有一個未接來電,兩天前的下午。這是誰的?我此時的思慮已不像前日那麼樂觀,直接回撥一下。
響了三聲,在我要放棄時,忽然傳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