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箱子長尺半,寬高各半尺,木製,烏色,上麵木紋飄逸。箱子散發著一種與眾不同的香氣,箱蓋中央綴著神秘的花飾圖案,一共七支花朵,根部相互纏繞在一起。這種花並非什麼名貴的花卉,它們有著淡藍色的花瓣,雖然開放著卻又十分含蓄,如果所記不差,似乎就是平常人們所說的勿忘我。箱子被重重黝黑的鎖鏈緊緊纏繞,我數了一下共有七條,每條一指粗細,不可能憑外力弄斷。每條鎖鏈都穿著一隻造型古樸的鎖,打開了鎖,鎖鏈自解。我盯著鎖子瞧來瞧去,七隻鎖子都能稱得起古董,卻沒有多少作為鎖的自覺,沒有匙孔的鎖怎麼能叫做鎖?最古怪的,每隻鎖子上都寫著兩個字,分別是
絕望
癡戀
孤獨
虛妄
瘋狂
遺忘
迷茫
如此個性的東西前所未見。似乎沒有任何外力將之打開,如果箱裏真有什麼秘密,一定驚天動地。這箱子處處露著神秘,出現在陳良這個狗窩更是不合時宜,他更不打算承認,還誣陷到我頭上。豈可等閑視之。至於陳良的忠告我本就打算將之視為耳邊風。我已打算將之視為挑戰。
這隻箱子究竟要隱藏什麼?
我把箱子從抽屜中搬出來。比看起來輕很多,不知道裏麵是什麼。鎖鏈纏的很緊,一點縫隙也沒有。花香醉人,也許是女子之物?想到此處暗罵一聲小鬼不學好,不過卻更有開箱子的動力了。你不是說是我的嗎?
別開箱子
看看醫生吧,真的。下次見麵我一定這麼說,語重心長的。將手機隨手丟在一旁。
話雖如此說,其實還是辦不到的。因為我想不到開鎖的辦法。
一看表都七點了。胃中空空如也。似乎才吃過不久。難道人每天就是吃麼?人吃飯的意義就在於,吃這一頓,是為了能夠有機會吃下一頓。我被自己的感慨雷到無語。
抓起桌上的鑰匙和門卡。同樣的錯誤不能犯兩次。手機自然放在身上。鎖上門,突然覺得作用不大,尤其見過門房大叔的本事之後,實話實說這門不用鐵絲我覺得他一腳也能踹開。
大約是有人回來過吧,莫名其妙的感覺走廊比方才多了少許人氣。來到電梯口,見電梯門大敞,裏麵堆滿了大小箱子,包裝的很粗略,像是EMS的手筆。一隻箱子壓在門線上,電梯門無法合上。滴滴響個不停。
敢情有人搬貨啊。正想著身後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挪開。”
聲音清脆悅耳。我回頭一看,一個女孩子,看起來還小我幾歲,身穿一件粉色T恤衫,淺藍色牛仔褲,長發束後,麵容清秀,眼睛又大又亮,滿臉通紅。另外身材不錯。她一個勁地道歉,衝進電梯,向外拉一隻巨大的紙箱,吃力地一點點挪出來。我歎一口氣,心道是時候英雄救美了,兩隻手將箱子抱起來。
被箱子擋住,看不到她的表情,想必十分精彩。我心說這他媽裝的什麼東西這麼重,額上汗都沁出來,嘴上輕鬆說道:“放哪邊?”她啊了一聲,急急忙忙當前領路。我亦步亦趨,希望她不是住在世界盡頭。
“就這裏可以了,謝謝。”後兩個字說的很輕,不過聽得很親切。
我放下箱子,門敞開著,上麵寫著牌號405。這不是鄰居麼?旁邊住著這麼一位美人,我也與有榮焉。陳良這痞子,居然不告訴我,真他媽不夠朋友。
房間裏布置的十分素雅簡潔,房間裏飄著一股淡淡幽香,我第一次進女子閨房,幾乎要陶醉了。靠門的一側放著許多大紙箱,和我搬進來的差不多。
她朝我鞠了一躬,頭垂的很低,“謝謝。”
我搖搖頭。“還有吧?搬完再謝不遲。送佛送到西嗎。”一馬當先出去。如此機會怎能不凸顯一下男子氣概。她訝道:“你是說幫人幫到底吧?”在後麵跟著。
總而言之不細表搬箱子的苦衷,騰空電梯之後腰都幾乎直不起來,但我依然故作沉著,抑製著自己的氣喘如牛。“完,完了吧?”
她臉龐紅的嬌豔不可方物。心裏一定被我的古道衷腸打動了吧?不要不好意思說謝謝。不要覺得以身相許難以啟齒。我是個很和藹的怪叔叔,不,好鄰居。
“一樓還有一些……”
……
我的確不是搬家公司出身。所有箱子搞定之後,我坐在一旁伸著舌頭喘氣。那姑娘如釋重負,臉上綻開一個發乎自然地笑容。我看著看著,覺得一切都值了。
“謝謝。”她走到我麵前,鄭重其事地舉了個躬。兩個字說得斬釘截鐵,發自肺腑。我倒是不好意思。路見不平唄。我奮起餘力,想告訴她不用客氣,嘴裏卻隻擠得出一個字:“水。”
她恍然大悟,臉上又是一片緋紅,真是個臉皮薄的姑娘。不一會捧著一大杯水小心翼翼走過來,遞到我手裏。不涼不熱,我也顧不得那許多,一仰頭倒了進去。她一臉欽佩地看著我將接近一升水一飲而盡。我打了個飽嗝,胃裏卻覺得更空了。
還了杯子,一看手機都八點一刻。這一驚非同小可。她走過來手裏拿一條淡藍色毛巾,遞給我,問怎麼啦?
我不假思索,回道:“見色起意,差點誤了大事。”
她的臉紅的似乎要燒起來。我差點抽自己一個耳光,口無遮攔。不料她輕輕問道:“什麼事?”
這卻是出乎意料,本以為結束的對話又拾得起來。我實話實說:“覓食。”
她聽得意外,反應過來微微一笑。一看牆上鍾表8:15,歉然道:“不好意思,因為幫我,耽誤你覓食。”
我不想告辭,但形勢所迫,不走估計以後連活著說話的機會也沒有。站起身來說那我先走了。不曾想她跑過幾步,一把抓住我袖子,然後意識到什麼又急忙放開。我一臉詫異看著她,其實是趁機再飽餐一下秀色,她被我看的不好意思,卻下定了決心說道:“今天已經耽誤您這麼多時間,心裏過意不去。不嫌棄的話就在這裏吃吧。”
我說這怎麼好意思,徑直走到桌子麵前坐下來。
……
她在廚房裏忙著,我說湊活一點就行了,效率等於生命。她撲哧一樂。趁機再仔細打量一下房子。麵積與陳良那間一般,但布置的如同兩個世界。陳良你真是頭豬。我看到臥室中床鋪鋪的暖而溫馨,枕頭鬆彭彭的一見就想躺上去。藍色的蚊帳讓床鋪變得更神秘。我可不是登徒子。一進門就隻注意女兒家床幃。哦?床上還有一個兔子公仔。
……
寫字台上有台小巧的筆記本。房間裏沒有電視。其實坐在這裏就不怎麼著急,於是我逗她說話:“別這麼費事,簡單點來著吧。除了人我什麼都吃。有時候人也吃。”
她又是一樂,說那怎麼行呢?你幫了我大忙。這兒沒什麼好東西。紅燒牛肉、香菇燉雞你覺得怎麼樣?
我一聽口水都流到地上,不過一想這菜一時半會兒吃不到吧?她已經端著東西上來了。我接過筷子,麵前放著兩碗方便麵。
她說,你先挑。
……
如風卷殘雲般掃蕩著麵前這碗紅燒牛肉麵,一邊偷眼觀瞧她的樣子。後者小嘴一根一根,吃的十分仔細,矜持無比。真是看得人怦然心動。我問她在這裏住了多久?她說才搬來幾個月。東西陸陸續續到。我說什麼工作?在這附近哪個企業?她輕輕一搖頭,說是個自由職業者。平時在網上賣賣東西,都是些自己做的手工藝品。我恍然大悟,藝術家啊。她連忙擺手。一歪頭,問你呢。我說了一遍自己遭遇,然後說大家鄰居,有什麼事說話,朝旁邊的牆踢一腳也行。我就住隔壁。她說好巧。我眼珠一轉,顯露泡妞本色,問道姑娘年方幾何?有夫家沒有?她筷子差點掉到地上,做個暈倒的表情,說你倒真直接。活脫一張媒婆的臉。從來沒交過女朋友吧?
我又被鄙視,有點無地自容。一抬頭見她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看來對我的玩笑不以為意。我一臉疑惑回敬,她微微一笑,煞是可愛。道:“我叫張曉曉。弓長張,破曉的曉。”我一挑大拇指讚一聲好名字。她皺著眉頭說太誇張了吧,怪不得找不著女朋友。我被打回原形,自我介紹,本人李華年。請多指教。她一聽,說指教不敢當,哪個華年?我說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的華年。我媽特追李商隱。懷孕時就說男孩兒華年,女孩兒錦瑟。生下我時要是沒仔細找,估計我這一輩子就叫李錦瑟了。
她一愣,沒仔細找?明白我在說什麼,臉上又是一片紅暈,狠狠瞪了我一眼,看得我色授魂與。
時間已是不早,她起身說我去洗碗。我心說有碗洗麼?一看九點多,也該走人了,心裏不願也不行。說謝謝款待,最近身上沒什麼錢都快斷糧了,能蹭一頓真是感激不盡。她急忙從廚房奔出來,說什麼話,以後要飯吃盡管過來。紅燒牛肉管夠。我說您真幽默。她歉然道,今天沒啥準備,要不就給你下廚做一頓,真不好意思,眼圈一紅。我一看忙道多大點事別哭啊,三個小時不到就把女孩子弄哭了,傳出去我也太本事了。她白了我一眼,卻笑了。
互道晚安,我走到旁邊404。開門,開燈,心裏美滋滋的。牆板不厚,隱約從旁邊房間傳來哼歌聲。看來有人心情也不錯。
本來還想拿出本子上上網找找工作,誰知身子倦極,一沾床怎麼也不願起來了。迷迷糊糊中竟睡著了。還沒關燈呢……
嗡嗡嗡
嗡嗡嗡
我覺得胸口癢癢的,極不情願的翻個身,原來把手機壓倒身下。半睜開一隻眼,黑暗中看到點亮的屏幕上顯示出一條短信,陌生號碼。現在時間淩晨2:16。誰啊這麼不解風情?不是中國移動吧?打開一看,看看寫什麼。
給我
睡意全無。一看房間基本是原來的樣子,黑燈瞎火的,月光從窗照到我身上。有點不對勁,我記不得自己關了燈啊?茶幾上什麼東西一閃一閃發出藍藍的光芒,那形狀……不是那花箱麼?忽然手上一緊,我駭然一回頭。
一隻蒼白的手從床下伸出來,抓住我的手腕。
手上指甲很長,沒塗指甲油,手指細弱雞爪,骨節上依然看得出是隻女子的手。大姐別開玩笑啊。周圍響起一陣咯咯咯的詭異笑聲,我聽得汗毛倒豎,猛力一掙,沒想又一隻手也搭上床!胳膊手都瘦的皮包骨頭,哪來這麼大勁,指甲抓得深入肉裏,拜托您也憐香惜玉一點好不好?雖然我不是。